八十年陽壽換的公主命 第116節(1 / 2)

卡著宮門上鑰的點兒回到太極宮,甘露門還有人進出。阿四眼尖,認出兩個人是司天臺的官吏,遂樂呵呵地湊上前去。受了兩人的禮後,阿四問:“兩位押衙怎的這樣晚才出來?這個點怕是出不了宮門要睡在衙署了,真是辛苦。”

兩人面色不大好看,見到阿四擠出笑容來:“當不得公主‘辛苦’二字,是我等二人不湊巧,碰上齊王面見陛下,因而晚了兩刻鐘。官署一切齊備,也是舒適的住處。”

皇帝召見齊王與晉王時候,除非是必要,不然其她官吏是進不去的,只能等親王離開再進。等候的時間長短,就要看等候在門外的官員手頭的事情的重要程度了。

以司天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從白天等到現在也不稀奇。

阿四眉毛輕挑,言語間毫不遮掩對遷都一事的關心:“那可真是趕巧了,看來司天臺和宗廟算到同一天了。我剛巧從宗廟回來,敢問押衙神機妙算,以為哪一日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

“不敢不敢,我等不過是凡人,絕無神機妙算的能為。”司天臺二人中為首的那位沉吟片刻,終是低聲與阿四透露了幾個日期,“三月初十、四月初二、六月十四、八月初八、十月初八,這五日都是今年諸事皆宜的好日子。只是陛下心意,我等為人妾臣,實在不敢多加妄議。”

司天臺一向是朝廷上的邊緣角色,阿四無意為難他們:“這事確實難說,我接下來還要去面見陛下,你們慢走。”兩官吏欠身長作揖罷,轉身向司天臺官署走去。

這種尚且未確定的事,兩人不至於騙她,一定是真的。三四月份太接近,也能排除,後面三個日子就不好確定了。

阿四晃晃悠悠往裡走,下意識開始盤算起皇帝可能選擇的偏向。

也許是六月十四,先這麼猜著,然後進了甘露殿再問阿孃。

阿四被冬嫿迎進門,跨過門檻時,不自覺想了想從前。只要是她來的時候,無論何時,甘露殿的燈一直都是亮著的。只有她幼年睡在阿孃身側第二天起得太晚,阿孃已經去上朝了,她才會見到刻意遮光後昏暗的甘露殿。那是為了讓她有更好的睡眠。

皇帝批改奏疏的位置十幾年都沒有變動過,伏案的姿態依舊。阿四經常能看見她,也不覺得阿孃比起十幾年前的初見時,有任何衰老的跡象。皇帝十年如一日地高坐廟堂,巍然不動。

阿四以為,再過二十年,皇帝也會這樣平和地坐在這兒或者新都的皇宮裡。即使有些不切實際,阿四希望八十歲時依然能得到母親關切的注視。

就像此刻,皇帝放下手中奏疏,抬起頭望向女兒,嘴角彎起阿四最熟悉的弧度:“今天去宗廟玩得高興嗎?”

阿四顛顛兒跑到阿孃手邊坐下,絲毫不覺得自己和四歲時有任何不同,高高興興地分享白天的見聞。事無鉅細地說起巫女悅鬼神的舞蹈、黑眼圈深重的巫女以及敷衍了事的齊王……還有自己事後偷偷燒龜甲得來的兩瓣兒、甘露門外偶遇的司天臺人。

“你今天過得很不錯,還沒用膳吧?今晚留下在甘露殿吃吧。”皇帝一一聽完,將案上瓜果放在阿四面前:“先跑宗廟、又與司天臺的人閒聊,是想知道遷都的時日?看來是已經認為遷都是好事了?”

年節上皇帝是最忙的,沒能抽出空來仔細和女兒聊聊去年年底在城外的見聞,今晚正好補上。

“是啊,城外的百姓過得太苦了,城中的糧價又太高。或許遷都之後,這附近的百姓能過上更輕鬆的生活。”阿四拿過一個林檎咬一口,脆甜的味道。

皇帝道:“你是這樣想的?這很好。”

阿四癟嘴:“阿孃就沒有說我不好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只是想到了很淺顯的一點兒……”

“怎麼會?”皇帝抬手擦去阿四髮尾一抹灰,笑道,“阿四能看見百姓之苦,這是很好的事。歷朝歷代多少皇帝想要這樣的孩子,我有,又怎麼能忍住不誇讚。”

阿四臉一熱,無論聽多少次,她都不能完全適應。一面覺得自己尚且夠不上阿孃的誇讚,一面又得意於阿孃能這樣誇獎自己。她埋頭三兩口吃掉林檎,嘿嘿笑道:“阿孃再這麼說,我就要當做真的了。”

“本來就是真的,何來‘當做’。”

第194章

冬嫿帶著佈置晚膳的宮人進來, 皇帝與阿四到用膳的桌案旁面對面坐,邊吃邊說。

關於遷都的打算,皇帝對阿四並無隱瞞:“鼎都人口以百萬計, 嚼用所需的米糧木炭實難供給, 不說遠處,單單太極宮中也有宮人食不果腹。且城中用水靡費, 一面以水井供水, 一面打洞排出汙水, 大多井水已然是鹹口了。而城外狀況如何, 阿四應當也看見了。這是原因之一。”

城中用水已經被汙染了……阿四是頭回聽說這件事。只有天知道人類所產生的汙水裡會包含什麼奇怪的東西。

她的視線落在案上湯碗中,懷疑起這鮮美的湯水, 有無包含奇怪的佐料。

皇帝用湯匙挑起肉湯入口, 微笑道:“你我所用之水來自山泉, 這又是一項多出來的耗費。”

阿四端著湯碗一口氣喝了小半碗:“來之不易,確實該珍惜。”

“此外,新都是昭宗就開始興建的, 距離今時過去五十載。新都建成已三載,如若再不去住,新屋也要變舊房了。”皇帝輕嘆氣, “鼎都內舊事舊人太多,枝枝蔓蔓是除不盡的, 野草春風日再生。你今日看見宗廟的學生了麼?她們狀態如何?”

果然,皇帝心裡也不認為宗廟裡的宗女們是“巫女”,都是關在學校裡的可憐學子啊。

阿四心底默默的腹誹不為人知,口頭上記得給同族姊妹們說好話:“見到了, 姊妹們都勤勉非常,夜以繼日地勤學苦練。”

都長住宗廟, 連個出門機會都沒有,上面一層層的嚴師,周圍看守的是禁軍……說實話,這日子過得枯燥乏味,讀書習武起碼能打發時間。

“勤勉就好啊,我盼著她們都能爭氣。既然司天臺說四月初二不錯,那就在四月初二統一嗣封宗女,一併賜居新都王宅。親眷之屬,皆隨她們心意遷移。”皇帝預備先往新都遷入部分可靠官吏,固步自封者能篩則篩。

大周經過百來年的科舉,吏部有數千人排隊等著步入官場,仔細想來,這些個人能文能武卻懷才不遇,也是隱患。

阿四出生之前宗廟就存在了,其中的宗女要麼是家中母親敏感嗅出暗藏意味,千叮嚀萬囑咐後送來的,要麼就是家中棄子,視為質子送到鼎都來的。

無論是哪種理由,都意味著被送來的宗女沒有不學無術的空間和自由,親王之子、郡王之子、國公之子……通通一視同仁,她們必須拼盡全力地獲得宗廟內師傅們的認可。

阿四聽出皇帝語氣中對宗廟教學質量的信任,下意識譴責了一下不能管住自己逃學的謝師傅,然後好奇問:“阿孃認為宗廟內的學生一定能成才嗎?不必考核就直接錄用,會引來他者的忮忌吧。不患寡而患不均嘛。”

宮人拆出魚肉放在瓷碟中,皇帝夾過吃下,悠悠笑道:“阿四認為科舉選拔的官吏全部都是可用之才?弘文館、國子學、太學以長輩官職不同分別錄用不同生員,教出的學生也良莠不齊,高官子依靠門蔭在朝中總能有一席之地,進士及第後卻在吏部銓選蹉跎人生的人不在少數。宗室子生來富貴,又不像世家子受家族羈絆,還有著同姓同宗的忠誠,而且都是女人……細細數來,我幾乎沒有理由不任用她們。至於平均……阿四知道這鍋魚湯是專人往山間運下的泉水後,有沒有覺得湯更加美味了呢?”

阿四嘿然無語,將飯碗裡剩下的碧梗米飯用魚湯泡了,埋頭吃完。腹中七八分飽,腦中思緒也清明瞭些,她道:“更加珍惜是有的,這碗湯中包含了更多人的心血。我是阿孃的女兒,生來就吃用天下最好的東西,每日睜開眼只需要考慮吃喝玩樂,無需有心吃穿住行。若說我能放下錦衣玉食的生活,甘心做農家的女兒天不亮就出門操勞、落山歸家,此等公平,我尚且有兩分自知之明,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阿四面對母親時總能拿出百分的信任,說話分外坦蕩:“但是人人都將這樣的不平視為天經地義,那就很不應該了。即便尋常農人幾乎不可能影響到王公貴族的奢靡生活,高位者也必須心有敬畏。人終有一死,皇子也有夭折者,布衣也有百歲,這是天底下最平等的事情。千百年前,任誰能想到大秦崩潰的第一步,來自於兩個小小農民呢?”所以,力所能及地向公平努力是相當重要的事。

自秦朝以來,歷朝歷代哪個不是先從百姓開始潰敗,百姓是國朝之根基,一旦百姓不安,舉國不安只是時間問題。而今學識不再囿於貴族之間,布衣出身計程車人獲得了出頭的機會,但沒有完全擁有。

即使阿四在前世學過的歷史已經被刻意模糊過,她也能猜到,給大周帶來繁盛的科舉,註定也要造成部分怨氣。而飽讀詩書、甚至文武兼修計程車人,造反起來,可不是目不識丁的平民百姓可以比較的。

“未來之事不是我目所能及的,不過眼下倒是有一件來自流民的禍患。”皇帝既不期望長生不老,也不指望大周江山能萬年不倒,莫說萬年,能撐過千年超過周朝八百,足以大周曆代皇帝笑傲九泉。既然這兩樣最虛無縹緲的東西都能放下,皇帝所求具是實際,例如現在說到的事。

“鼎都糧貴還有一個緣由,那就是往外的通路上盜匪橫行,外地的糧食送進鼎都至少要比運到別處翻上一倍的價格。匪患已經到了遷都都要考慮路上匪類的程度了。”

阿四立刻從未來回歸現世,她目瞪口呆:“這……這不出兵剿匪嗎?附近州縣官府就任由匪類橫行無忌?”

“大動兵戈不值得,小打小鬧又不能除盡,於是就慢慢地拖延下來了。”皇帝對治下頑疾頗為不滿,但即使是皇帝,也做不到言出法隨召喚天雷劈死盜匪,必須尋根溯源,試圖尋找合理的解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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