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陽壽換的公主命 第121節(1 / 2)

醫師們拆開布條,用小刀颳去膿血, 重新敷藥。

陳姰背過身回答:“受傷七日,高熱兩日。”

換藥伴隨著疼痛, 太子發出輕微的喘息,面容痛苦。阿四不忍再看,快步走到陳姰邊上:“我們出去說吧。”

坐在外間的長榻上,雖然耳邊仍然能聽見內室的聲響,至少阿四鼻尖不再縈繞揮之不去的苦藥味,苦得她舌尖疼痛。

阿四倒一杯水解渴,問:“既然皇城無憂,太子因何受傷?”

皇城封鎖,鼎都內人心惶惶,自然也沒了送山泉水的功夫,水入口微微發澀,有點鹹。

陳姰看出阿四的不適,起身點燃案上小爐,往水壺中投入一把茶葉。等候水開期間,陳姰將半月以來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起初,送走皇帝的御駕後,城中安然依舊。大量的高官貴胄、王公貴族先後前往新都,雖然失去了皇帝的庇護,但鼎都的百姓們身上的重擔卻輕了。如此一旬過去,皇帝的離去也在百姓中成為一件往事。

百姓有更大的麻煩需要去考慮——秋糧歉收,糧食再次漲價了。

貴族終究只佔據人口的極少數,數萬人的遷移並不能讓剩下百萬人填飽肚子。而且,各地運送入鼎都的糧食更少了。尤其是三峽門一路送來的糧食,近乎百不存一。

從前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三峽門送貨的船隻傾覆,人糧俱失,往往只能送到一成糧食。像這次這樣嚴重到了幾乎全部的遺失的程度還是讓太子感到奇怪,於是太子一面派人沿路去調查,一面讓人取出內庫存糧往西市售賣,平抑糧價。

北衙禁軍大半保衛皇帝離開,太極宮內前所未有的空寂,內庫剩餘的存糧對剩下的人來說是富餘的。

太子壓制住市場糧價,就暫時將此事放在一邊。真正讓太子和陳姰警惕的是,出去調查的吏員沒有回來。

糧食運送的路途總是充滿波折,可能是流寇作亂,可能是受了貪官汙吏的盤剝,也可能是主家病故……世上經常發生意外。朝廷就是為了壓制這些意外而逐漸產生的,整個隊伍的人都失去的蹤跡,當然會引起警惕。

尤其在現在的敏感時刻,太子當即寫信寄送皇帝。

在信使回來之前,另一場更大的意外發生了。

太子的崔姓姨母病入膏肓,她不得不出宮去見崔姨母最後一面。當意外不間斷地發生時,人會更加謹慎,但有些時候感情會佔據上風,壓倒理智。

就在太子連夜出宮門探望彌留之際的老人時,叛軍聚集在鼎都西側,老人在太子懷裡嚥氣,而城中的反賊向同僚舉起刀。

兵荒馬亂的一個晚上,陳姰值守在皇城內,收到訊息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外報信、接回太子。

沒有皇帝的命令,南衙禁軍不歸任何將軍轄制,但畢竟是訓練有素的禁軍,在危急關頭還是發揮了作用——如果城內沒有另一支私兵突起的話,城外的騷亂或許很快就會平定。

這隻私兵比陳姰更清楚太子的動向,直追太子而去。

太子是此刻鼎都內最有價值的人質,大周從未有過落入敵手的太子。而東宮十率必須被牽制,太子是她們的主心骨,現在太子成了被搶奪的中心。

運氣沒壞到底,太子安置崔姨母的地方就在東宮右側的永昌坊,兩軍相接太子懷裡瘦弱乾癟的老人屍骨還為她擋了兩箭。所以現在躺在兩儀殿的只是高熱不退的太子,而不是滿城高喊太子薨。

不過,陳姰的運道要比太子糟糕數倍,好不容易找到受傷的太子,接過東宮十率的指揮權,西邊的延平門已經被叛軍反賊裡應外合之下開啟了。

逐步收攏腹背受敵後剩下的南衙禁軍,再加上東宮三千禁軍,勉力守住皇城可以,可真叫陳姰帶兵打仗……那就有點強人所難了。

為保全皇城和太子,即便叛軍拖出了城中剩下的陳家族人在皇城朱雀門外逐個放血,陳姰也沒有分毫動搖。面對穩如泰山的陳姰,反倒是城外突入的叛軍匪首陳文佳和城內的反賊叛臣先起了分歧,一方要搜刮城中富戶,一方要攻入皇城挾持太子。

爭執之下,最終陳文佳仗著手中兵力更多,壓住了反對的聲浪。

陳姰取下燒好的茶水為阿四倒滿杯:“鮮血潑紅了朱雀門外的石板路,幸好四娘與林將軍及時趕來,城中除了幾家大戶受損嚴重些,庶民基本無傷。賊首竟是個講道義的,報了冤仇,攻不下皇城也未傷及無辜百姓,兩日前就已經離開了。”言語間不乏自嘲。

被困在皇城內的陳姰,卻對外面發生的事情瞭如指掌,阿四很難完全信任她這番話。

阿四捧著茶杯,冷不丁發問:“左相似乎並不擔心城中家人安危,也不擔憂自身處境,處驚不變令人佩服。”

“我是個可憐人,已經沒有家人好擔憂了。”這般情形下不適合笑,陳姰眼角微不可查地彎了一下:“承蒙陛下天恩,我唯一的親人二孃平安在外,而我年近半百,只要能報效陛下隆恩,便是叫我即刻去死,又有何妨。”

不等阿四想好回話,外面傳來禁軍通報:“林將軍與華州刺史已然清掃城中賊寇餘孽,觀城外行跡,叛軍向南面逃竄,華州刺史請令追擊。”

華州刺史為人、才幹阿四都不瞭解,不能信任,依照出門前的皇帝和冬嫿的囑咐,她得聽一聽林聽雲的建議。

阿四叫人進來:“那林將軍是如何說的?”

禁軍:“林將軍以為當駐守城內,以待援軍。據報,北面邠州刺史與衛國公不日抵達鼎都。”

陳姰指點道:“華州刺史此人哪兒都好,就是稍微有些貪功冒進,不必理會。”

“既然左相與林將軍都這麼說了,你就代我去回華州刺史。此時鼎都城中兵力空虛,叛軍又是兩日前逃竄,一時片刻追擊不得,且等來日吧。”

阿四打發了華州刺史派來的人,屋內又安靜下來。

端著陳姰沏的茶,阿四半晌沒喝進嘴裡,繼續和人說話:“長姊並非感情用事之人,為何這般看中這位異姓姨母?”

當年太子雙生的男弟照樣和親死在回鶻,也不見太子如何傷心,何至於明知情況不對,非要去送老人家最後一程不可?阿四不能理解。

陳姰捏著茶壺給自己倒一杯喝了,慢慢回:“此人於太子殿下有恩,恩重如山。四娘可知曉太子殿下的生母舊事?”

今夜註定無眠,阿四對陳姰有一股不由來的不安,既然不能安心休息,不如聽故事:“我對舊事雖有耳聞,卻只聽個皮毛閒話,敢請左相告知於我。”說完,阿四便也喝了杯中茶水,蓋去了鹹味,依舊是苦的。

關於姬若木的舊事,即便是皇帝,大概也沒有陳姰知道的清楚。

在三十年前,遠在皇帝的男弟越王的府邸尚存的時候,他是大周朝最後冊封的男親王。王府中有王妃陳姰,也有趙孺人、崔媵。太子的母親是越王從崔家接過的並蒂蓮,一對雙生姊妹併為親王媵。

歷史往往重蹈覆轍,女兒更容易重複母親的路。這對姊妹的母親死於難產,十五年後,姊妹中的長者也死於難產。年幼、瘦弱的女人,又被輕易地奪取了性命,她沒有留下姓名,只留下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姬若木和姬氏。

陳姰側首很認真地回想過,最終也沒能想起來太子生母的名字,搖搖頭嘆了口氣。

失去長姊的妹妹和失去母親的孩子,理所當然地成為密不可分的整體,在王府的後院,她們是世界上僅存的親人。有崔大血淋淋的教訓在眼前,崔小孺人不敢生育,也就極力避免見越王。

姬若木的同胞男弟姬氏是越王長男,頗受重視,不過很快,越王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男兒……當女人失去應有的尊嚴時,孩子總會來得很輕易。身為王子,姬若木和姬氏也並沒有吃過什麼苦楚,只是情感上免不了受累,比如受到忽視。

崔小孺人隨波逐流地養育姬若木和姬氏,但她切實地辛苦,衣不解帶地日夜照看兩個早產的雙生子,三人之間有著堅實的母子情份。太子領受這份情,多年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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