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陽壽換的公主命 第130節(1 / 2)

民眾接觸不到書本、歷史,統治者們坐擁書山辭海,前人的經驗教訓往往落不到百姓耳中,君主在朝代更迭中累積盤剝百姓的精髓。

周朝滅亡於異姓諸侯,秦不再分封諸侯,始皇帝亡後秦地戰火四起,漢分封郡縣並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西漢王莽亡國,東漢推行三綱。大周立國,英明如太宗,信的也是百姓無事則驕逸、勞役則易使,執行的是租庸調。

國法從來用以維持穩定,追求江山永固,子子孫孫無窮盡。

用民才是她們身為皇子從小接受的教育,君舟民水、愛民如子是妾臣的奉承話,是皇帝華貴袞冕上的點綴。弘文館教的就是這一套,也唯有弘文館才教授這一套。

阿四可以排斥這些,任性地過耳不聞,但是走出宮廷的姬無拂不能。官員從不是百姓的母親,官府也不是百姓的伸冤叫屈之所,皇帝牧官,官吏牧民。

牧民之道,務在安之而已。①

“《管子》有言:利出於一孔者,其國無敵;出二孔者,其兵不詘;出三孔者,不可以舉兵;出四孔者,其國必亡。先王知其然,故塞民之養,隘其利途。故予之在君,奪之在君,貧之在君,富之在君。故民之戴上如日月,親君若父母。②”姬無拂心中不信奉,也在師傅的課業中倒背如流。

秦政的危害在於,皇帝走上了一條對百姓來說尤為可怖的道路。秦亡之後,秦制仍然存在,皇帝每每精進一分,百姓擁有的就越是稀少。

十年之前,姬無拂無意間闖入阿姊們的課堂時,聽到的也是相差無幾的《商君書》。不同的是,《管子》多少講述一些順應民心的內容,稍加安撫少年的天真。

第218章

現在的人適應的是這套法則, 大周的地基建立在封建之上,她記憶中的世界遠在千年之後。前十五年裡,姬無拂一直坐在岸邊觀察河水淙淙, 從不伸手, 因為她不能確定自己的舉動是正確的。

出於謹慎,或者膽怯, 姬無拂不願表露出太多的異樣和不同, 這讓她更像一個乖小孩。明明她有著前世的記憶, 成熟地卻比阿姊們晚的多。

姬無拂試圖剖析自己, 所求為何?

治國理政,十個她也不可能趕上皇帝, 古人從不愚鈍, 朝堂上的爭紛和發出去政令, 大都是合理的。姬無拂對皇帝的位置也沒有太大的慾望。

但是,她對這個世界終歸是有不滿在的。

她是個很貪心的,喜歡當下安穩幸福、又榮華富貴的生活, 母親健在、家國也算安定。只要母親還在,她就永遠有依靠,第一母親最好能長命百歲, 第二大周務必後繼有人。她也有善心,看見死去的貧民、戰死的衛士, 也會愧怍。

姬無拂沒法兒對路邊枯骨視而不見,因此她困在原地不上不下地糾結良久,始終不肯挪動步伐。

她與姬若木說話,又好似在自言自語:“我總是想得很多, 總覺得可以再賴一會兒,長大了再去做‘正事’, 一面信心滿滿認為自己可以做到設想中的事,一面又害怕落到實處的東西與我想要的相差甚遠,只要什麼都不做,就不會做錯。”

她想做個看客,又想參與其中,更害怕自己其實從始至終都脆弱無能,什麼也改變不了。

姬若木“嗯”一聲表示在聽。

這樣的煩惱本身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吃喝不愁、衣食無憂的人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不著邊際的理想中。

姬無拂唾棄自己心底隱秘的膽怯,忍不住向姬若木求助:“長姊,我有好多事情想做,但是……”

“那就去做。”所有小孩都會面臨困惑,姬若木並不會因此嘲笑否定,她不問事情,也不問緣由,“不必考慮太多,除非敗家敗國,沒什麼是你做不得的。設想,也會消耗精力,不如直接去做。”

在姬若木看來,姬無拂只是遇見的事不夠多,所接觸的人大都懷有善意,這份包裹在權勢下的善意養成了她溫和的性格。但這不代表,應當舉起刀鋒時她會退卻。

*

懷山州是姬若木的理想鄉,耗時月餘,終於抵達懷山州的門戶藥縣,姬若木的精神肉眼可見地振奮。

車隊修整,依照習慣,縣令接待吳王,姬無拂下車閒逛了解風土人情。

懷山州的習俗對臨近州縣造成了不小的影響,有的地方會因此更開明,有的地方則逆反著更閉塞。藥縣是後者,不像是特別開放的地方,街上的女子與姬無拂沿途見過的縣城女子並無差別,甚至還要更保守一些。

姬無拂穿的簡便,隨意坐在酒肆間與當壚賣酒的娘子拉家常。

姬無拂本來是不指望能從酒肆獲得訊息的,她們一行人從未遮掩行蹤和身份也無可遮掩,各地官吏收到訊息後第一件事就是掃尾,第二就是封口。

畢竟上頭來人是暫時的,地方官吏才是長久停駐在此,百姓對此相當有數,該說不說的事情大部分情況下都能隱藏地很好。

不過,架不住當地長官有意要顯擺自己的事蹟。

買酒娘子臉上帶著慣常的爽朗笑容,和姬無拂分享起當地縣令近來做的大好事:“最近我們藥縣熱鬧,有一戶讀書人家的男人十幾年沒得功名,在家不得志,惹得他家娘子整日耷拉眉眼,很不高興,兩人都鬧到了和離的地步,據說和離書上一首詩寫的精妙,如今已經是兩家人了。”

“不錯。”姬無拂一聽,覺得確實還成,至少這裡和離挺自由,對女人來說是件好事啊。

買酒娘子見貴人願意聽下去,笑道:“我們陸縣令聽說此事,見這家男人有才,將人招攬在手下做事,如今也是縣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了。今日陪著陸縣令在外招待貴客呢。”

急轉直下的故事聽得姬無拂臉色呱嗒掉下去:“是那男人得了縣令照拂?”

“是啊……”買酒娘子不明就裡,小心說,“人人都說是馬前潑水,覆水難收。”

“有此先例在,讓其她受困門戶,想要和離脫身的女人怎麼辦呢?這可不是好事。”姬無拂手中木杯轉悠數圈,沒對買酒娘子再說什麼,在桌上放下一串銅錢,起身離開酒肆。

此類故事,不過是恐嚇女人,生怕女人有二心,棄之而去。

若是任由這件事發展,藥縣、甚至整個州府內,十數年內怕是無人敢輕言和離,不知要坑死多少女人。

姬無拂回到暫居的宅院,前廳內姬若木正與藥縣官吏閒談。縣令與其他胥吏起身相迎,長揖見禮。

姬若木見姬無拂面帶不悅,問她:“這是怎麼了?”

姬無拂先複述了外頭聽見的故事,當場質問陸縣令:“朱買臣四十無所立,於家無功,後來得志,卻衣錦還鄉逼死貧賤之交。依我看是個十足的小人嘴臉。不知陸縣令以為如何?”

陸縣令擦去額角汗水,心裡思量數個來回,才意識到這事的錯漏,連忙點頭道:“這事是某思量不周全,不該隨意任用胥吏,今日便將人發還家去。”

出身微寒的男貢生不娶妻,只等進士及第,再求娶高門子助力前途。早年鼎都放榜後,多少青春少年被許配給三四十歲的男人。直到太上皇一朝,鼎都少年不再成為科舉後的戰利品,而是科舉的主角。

陸縣令人到中年之時進士及第,又熬了三年才補縣令缺,為官三載,年近五十的老男人,古板迂腐堪比地下埋了二十年的棺槨。

姬無拂譏諷道:“這般輕易地捨去了,看來陸縣令似乎不是看中這人的才幹啊。”說完,姬無拂懶得再多看人一眼,拂袖而去。

吳王輕咳兩聲,招來侍從吩咐道:“好人家的娘子供養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儒生十載,實在辛苦,及時脫身也是幸事。女子立世不易,你替我送一筆財帛去,再為其立女戶,購三十畝田供她吃穿吧。”以吳王名義賜下賞金、田地,足以光耀此女門楣,算是亡羊補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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