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陽壽換的公主命 第129節(1 / 2)

姬若木望著平原間一望無際的、等待豐收的稻穀,從田地的歸屬、下種的時間、往年的收成、歷來的稅賦……一一問過,縣令不能答的,自有吏員頂上。不遠處,阿四跟地頭的大娘拉家常,問了些相差無幾的話。

姬若木對各地的政令如數家珍,一旦有錯漏之處被她抓住,面上不言語,回到屋舍必定是要修書回京彈劾的。

能入眼的東西,大都是沒問題的。只是庶民身上往往要多些苛捐雜稅,不以租庸調為名,自有百十樣的名頭貪墨民財。

姬無拂在驛站睡得不安穩,凌晨聽得院外動靜,披衣起身推開一線窗門靜靜聽了一刻鐘。原是車馬停駐,驛站內馬兒嚼用不足,便連夜從當地農民手中購買馬草。

事不新鮮,大周每隔三十里設一驛站,不少驛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各地驛站多是從附近民居手裡採買所需物品。今夜多喧鬧兩聲的緣由在於,上半夜和下半夜給的錢銀數目不同。

管理地方驛站的驛長原先是官府從富戶中隨意抽調壯丁充當,賦予府兵同等的身份,免去賦役,但要承擔公務。例如驛站中一些耗損,需要驛長自費承擔。

只是驛長終歸不是個有油水的位置,驛站歸屬兵部管轄,軍情火急,車馬耗費額外多些,往往需要驛長倒貼財帛維持。這對平民百姓來說是一項相當沉重的負擔,常有人為避免捉驛淪為鄉野盜賊。

都城的貴人駕臨,出手的賞錢大方,驛長樂得招待,採買給的價格也公道。要得急了,給出的價格分外可觀。

這處的驛長難得能撈點錢財,哪裡捨得輕易灑出手去,等貴人們歇息了,轉頭又覺得前面給農民的價太高,這才起了爭紛。

姬無拂聽外面的人為幾文錢的事好似要大打出手,思及是自己一行人帶來的負擔,開啟屋門令守在外面的繡虎拿著散錢去院外交給上門要債的民戶:“這事實在怪不得誰,也別叫驛長惶恐了,給她再加一筆賞錢吧。”

皇帝放開了各行各業對女子的禁令,卻不能斷絕長久的思想禁錮,比起好事,往往是這類苦差事最先落到女人頭上。

民生艱苦,艱難維持的驛長無錯,售賣馬草的民戶也無過,該是她們這一行居廟堂之高的人,為此負一些責任。

這一晚是睡不著了,垂珠進屋點亮燭火,姬無拂坐在案前記下今夜之事。

既然遇見不平,就該想辦法剷平這條路,現在想不出好辦法,回到新都有的是人幫她想摺子。

姬無拂與姬若木住的臨近兩間屋,稍有動靜,那屋的人也起身了。

姬若木的聲音從屋門外傳來:“四娘也被吵醒了?”

不等繡虎答話,姬無拂高聲應答:“長姊進來吧,我醒著。”

驛站幾間屋子由驛長的腰包維持,不破不漏已是極限,隔音是指望不上的。姬若木顯然是聽見了姬無拂吩咐繡虎的聲音,關心了幾句,才知是為馬草一事。

姬若木坐到阿四對面:“從不知你覺輕,行程再放慢些,儘量睡在城中吧。”

姬無拂隨意幾筆寫清今夜事端,把書卷攤開給姬若木看:“遇到些事情也是很有趣的,長姊能關心農事,而我是五穀不分的人,只能學著從邊角上下點功夫。”

姬若木便順著內容追問:“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姬無拂思考良久,說道:“朝中官員子嗣多有門蔭府兵衛兵,吏部銓選可見官吏冗餘,何不篩一篩人,將那些多餘的官宦子送到各地方上去做驛長。總歸官員貪汙是防不勝防的,這頭放放氣,也是好事。”

說完,姬無拂撓撓頭:“我這也只是隨口一說,具體的,還是要專人去商議。”

“這已是很不錯的主意了。”姬若木支使侍從開啟窗門,放進一輪圓月,“能夠承擔的軍隊人數是有限的,經鼎城叛亂,減少盜匪流民一事會得到朝中重視。你便以此為由,寫一封奏疏送回新都吧。”

又要寫長篇大論的策論,姬無拂的眉毛糾到一處去,她最討厭這玩意了。

“好不容易出來玩,我不愛寫這玩意,要不長姊寫了?”頂著姬若木明晃晃的視線,姬無拂越說越小聲,“不然,等我回新都,我叫王府長史代筆……屬官麼,就該幹這個。”

姬若木左臂一頓,復而伸出右手點點桌案上的紙筆:“人的忘性是很大的,等你回去,捉驛一事就未必依然受這份重視了。來,我教你幾句話,你寫個大概事宜,再傳書回王府,由你屬官潤色上表……”

姬無拂被說服了,在姬若木的指點下,寫了大半個時辰的奏疏。

天際泛白,朝陽升起,繡虎帶著睡醒不久的老醫師敲門進來,為姬若木施針。

姬無拂這才反應過來姬若木並非被遠處的爭執吵醒,而是夜半疼醒的。她放下筆,就要帶著人退出屋子,將空間留給姬若木和醫師。

姬若木先說道:“四娘留下吧,我並不在意傷處被人看見。”老醫師施針的手法穩健,飛快安撫住異樣的痛感。

姬若木的神情分毫未變,反倒是姬無拂不忍細看,埋頭繼續完善文章。思緒被打斷後,想要接上並不容易,寫著寫著,又停住筆不動了。

做長姊的到底多吃幾年米鹽,姬若木看出妹妹有話想說,吩咐屋內侍從退至院外守候。

等侍從們放下手中物什,關上屋門,如數推到院門外。姬無拂終於忍不住問出藏在心底很久的話:“長姊,鼎都那晚你是不是故意走出東宮的……即便崔孺人無事,也會有其它的理由,你都會走出宮門的,是不是?”

斷手留下的傷疤依然隱隱作痛,姬若木含笑喚妹妹:“四娘,我可是在生死上轉悠了一圈回來。”

姬無拂為長姊手臂上猙獰的傷口感到刺痛,閉了閉眼:“或許只有這一點是長姊沒能料到的吧,否則二姊不會這樣的忙碌。”

她私下裡找人翻來覆去地把那幾家宗親查出花兒來,也沒瞧出他們有任何的人力財力去收買太極宮的宮人禁軍。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肇事的宗親是從旁人手裡得了這筆資財行事,東宮是什麼樣的地方,尤二郎在裡面住了三年也沒能透出半分訊息,區區幾個宮人禁軍能做的實在太有限了。

那天晚上,真正出自宗親本意的,唯有他們敲響端王府後門的求救。

最後將罪名安給閒散宗親,只是姬若木看準了皇帝手中正好缺少一個處置宗親的名義,順手栽贓的罷了。

拋開姬若木的手傷,這場局其實很完備,左相、姬赤華、衛國公、姬宴平、玉照……無一不在其中。姬無拂也並未逃開,四處奔忙見證一切的正是她。

姬若木說自己棋差一著,那這一場棋局的執棋人又是姬若木和誰?

面對妹妹的不落忍,姬若木完好的右臂杵在桌子上,托腮道:“四娘想說的,只有這麼多了嗎?想要質問我?”

“不是的。”姬無拂盯著姬若木手傷的手看了很久,“無論長姊想做什麼,都不應該手傷至此,我想知道是誰壞了規矩,我要他的命。”

因為姬若木算計的太多,所以皇帝肯定了她,也不能再容許她。姬若木不可能再做回原來的那個寬仁太子,她也不會相信皇帝會繼續信任自己。

姬若木笑吟吟:“誰的規矩?”

“誰的規矩都好,長姊就是長姊。”姬無拂面無表情地凝視窗外明月,神色間添了兩分與皇帝彷彿的凜然。

可能這就是血緣的奧妙之處。

姬若木目光在燈火下閃爍,啟唇吐露一個又一箇舊事:“衛國公曾經明媒正娶的夫婿楊子青,是溫太主駙馬家的人,親眷全部死在謀反案裡了,包括楊駙馬。但是溫太主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幫楊家留了三個小兒,楊子青和兩個妹妹。楊子青為衛國公出謀劃策,他的妹妹自然是捏在衛國公的手裡,兩個都被衛國公改頭換面安頓在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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