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陽壽換的公主命 第137節(1 / 2)

皇帝和官吏並不全然一體,這點她早在農莊打鬧棉花的時候就明白了。

姬無拂是農莊的主人家, 撿回來的流民作為佃農打理田地, 土地的產出的棉花刨去四十之一的稅、再加工售賣就是農莊的收入。現世的規則中, 姬無拂擁有農莊的全部,土地、樹木、屋舍、傢俱、農人、棉花……如果姬無拂狠心些,只給佃農提供維持生計的衣食, 絕大部分的收成就全部進了她的腰包——而這,就是歷代皇帝追求。

百姓有吃有穿有田地忙活,沒有閒心惹是生非和造反, 再供養皇帝一家族的吃穿用住。

但是大周幅員遼闊,遠不是一座小農莊能比的, 皇帝不可能獨自管理,必須依靠層層官吏,而官吏作為中間人,一面從百姓手裡收錢, 一面向皇帝內庫交錢。

就連農莊的佃農也有忍不住私藏棉花與棉布的,更何況官吏。從一個百姓手裡剋扣一文錢, 千人就是一千錢。大周七品的縣令月俸一千七百五十錢,再給食料、雜用三百五十錢,一月統共兩千一百錢。縣屬人口都是萬人起步,縣令只要稍加剋扣,手中的錢銀便能翻數倍。

再者,百姓面對有權有勢的官吏,是畏畏縮縮、能忍則忍,不敢加以抗衡的。便是如俞載萬這般的富商,在官吏面前能說上幾句話,內裡必是萬分小心謹慎,出門行商多有銀錢開道。

天高皇帝遠,百姓想要告一狀不容易,也不相信上頭的人能為自己做主,只能任由欺侮。能交上幾錢了卻的事情,是決計不肯鬧大的。上面的人不知曉,下面的人不掙扎,縣官州官貪汙起來自是如魚得水。

皇帝不知道是一回事,但心性稍微強硬些的皇帝都是不能容忍手下大貪的,官吏每多抽走一分,到國庫的財帛就少一分,天長日久人人抽成,朝廷總有發不下俸祿的一天。

屆時,皇帝的日子不好過,下面又是民不聊生,唯獨肥了中間的官僚。

這又是皇帝的一項苦處,她少不得人手,又限制於妾臣。歷朝歷代都少不了皇帝和妾臣之間爭奪權力的事。

真論起妾臣來,清官又是很冤枉的,歷史上不著調的皇帝更是層出不窮,例如東漢,大半都是短命又懶政、好享樂的皇帝。

正如男人當家做主的小家是爭紛不斷的,母與父愛恨不休,父與男要爭鬥,母與女糾纏難分,換到懷山州的麼些人裡,母親來當家做主一切事務都順遂了,代代和諧,老幼有靠。

可見如今整個世界的規則就是錯的,考驗人性,又將最不合宜的人放在不合適的位置上,妾臣強忍君王,百姓忍耐官吏,女人容忍男人,真不愧是男人立下的法則,竟沒有一樣是利她的,歸根結底只利男人自己,貪心之餘有著數不清的雜亂紛擾。

現在站在皇帝位置上的是姬無拂的母親,她既做不到、也無能去伸手打倒現行的制度,她就只能信任母親,相信她強大、偉岸的母親會將大周治理地更好、前所未有的好。

眼下,皇帝的敵人是日益龐大的官吏及其附屬,他們趴在百姓身上吸血,那麼這些人也會是姬無拂所痛恨的。

姬無拂指尖劃過賬冊上的墨跡,將內容大致記下:“再謄抄兩份,先後發往新都,一份進宮,一份送王府留存。這個就先放在你身上,或許有用得到的一天。”

繡虎應下:“先前大王讓王府尋找擅長建造海船的大匠送往廣州等候,方才已有回信,說是大匠已經上路了,最遲兩月抵達廣州。”

“那就先這樣吧。等人到了再傳信,讓她們在廣州安心等著我們過去。”姬無拂對神雪姑的能力很放心,並不多問。

船離岸遠了,不免顛簸。姬無拂小時常在浴池裡戲水游泳,並不懼怕水,也沒有暈船的反應。但跟著她長大的繡虎,以及常年生活在北邊的禁軍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繡虎上船不久,就開始昏天黑地,三餐不進、渾身乏力。幸虧俞載萬考慮周全,一人灌了一碗草藥湯下去,勉強止住痛苦情狀。

“看著也太可憐了。”姬無拂渾然不覺船上、陸上有何不同,莫名地觀察繡虎數日,確認對方不是吃壞肚子或者中毒才放下心。

每日來給繡虎、校尉送藥湯的,就是俞載萬推出來的幼子和姪子。繡虎身體不適應船上生活,便把一些無關緊要的事陸陸續續地交託到二人手裡。

姬無拂在每日看書的空檔,不由自主地聯想往日看的傳奇故事,無根據地在心裡瞎想一點兒船被匪徒挾持或者兩人心生歹意下藥暗害她的故事。

不過,都是些姬無拂自個兒想想也要發笑的閒事。

顯然有人比她更擔心這種事情的發生,凡是姬無拂入口的吃食都有三四人盯著,生怕她在船上出點意外,連累滿船三族陪葬。

船上的景緻是極好的,憑姬無拂的目力,可以飽覽名山秀水,也能一觀當地民生。在外行走的時間越長,所見所聞增長,她的情緒也不再輕易地起波動。她學著吳王將感想記錄在手邊的書冊上,在船上的兩個月,累積起厚厚的兩卷。

船上各處她都跑過,俞載萬的幼子俞二在一旁講解船上設施的用處。等姬無拂站在甲板遠眺時,另一個管事說起當地風聞逸事、官吏行事、物價風氣,竟是個百事通。

這樣的人物,料想俞載萬手下也不會太多。

有秦王在船,俞大娘航船這趟沒載貨物,一路通行分外順利,不但沒給出買路錢,反倒得了不少秦王的分贓。姬無拂對此適應良好:“大魚吃小魚嘛,我明白的,先記賬。大娘只管收下,不用客氣,只當是我謝過你推薦的能幹人了。”

不消幾日,說起話來已經和山大王無二了。

俞載萬無奈道:“秦王高興就好。”

想來只要秦王在朝,以後也不會再有人收她俞大娘船的買路錢了。

船停靠在江南西道的西州,下船後她得再轉道去江南東道的望海州,

望海州大周最富庶的地方之一,也是秦王名義上的封地。大周沒有實際分封給親王土地,大都是說出去好聽的名號,除非宗王出鎮,望海州內的官吏也不會與秦王產生從屬關係。

爵位的收入在於皇帝賜給的封戶。封戶也分幾檔,七口人、五口人、三口人的稅金是不同的,富裕地區和貧困地區的稅也不同。秦王名義下虛封萬戶,食實封三千戶俱在望海州,全是七口之家的殷實門戶。

吳王、宋王、以及封太子之前的楚王,封戶與姬無拂一般無二。吳王看中懷山州,不挑剔人口,多是麼些人。有吳王在,麼些人往後的日子該是很好的。

望海州早三十年受過皇帝整治,望海州刺史一向皇帝欽點的信重妾臣。下船之前,姬無拂特地問了左右:“如今的望海州刺史是何人?”

州刺史和縣令都是三年一遷,今年望海州剛換了刺史,姬無拂走得急,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皇帝點了誰來。

校尉拱手道:“是從前的東宮少詹事王襄,吳王舉薦,聖上欽點為望海州刺史。”

姓名太熟悉,姬無拂脫口而出:“御史中丞王施寒之子、王訶她娘?”

校尉笑道:“是大王熟悉的人。”

小時候去東宮玩,十次有八次要見到王襄的,她鬧出些事端,也多是王襄代替姬若木出面擺平。說起來,就連養花學士那些被糟踐的花草,都是王襄去賠償的。

“王刺史為人我知曉,她治下必定是安穩太平的。”姬無拂臉色發苦,在她印象裡,王襄是最嚴肅的人了。

繡虎嘴角一抽,精準把握姬無拂的心思:“大王的意思是,我們從西州直下嶺南東道的廣州?”

姬無拂微不可見地移了移目光,心虛摸鼻尖:“這有什麼不好嗎?”

優秀的下屬是不能對頂頭上司說出太難聽的話的,王府屬官更不該拒絕親王合理的要求,於是繡虎和校尉都保持了可疑的沉默。

直到走下船,西州刺史上前問好,當頭丟下一個好訊息:“京中傳訊,天使已在望海州等候秦王了。聖上愛子,太子關照幼妹,擔憂南邊暑熱,送的是夏日的衣物用具。”

這下,望海州是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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