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陽壽換的公主命 第161節(1 / 2)

姬無拂扯著袖子飛快往後躲開:“你這樣說話就有點逾距了。”

跪一下倒沒什麼,姬無拂受得起, 但“大王不是誰都能叫的”, 除非是直屬王府的官吏僕役,尋常官吏都是尊稱秦王, 即使是徽猷殿的內官, 也是叫“四娘”。

姬無拂隔著衣袖摸著自己手臂上倒豎的寒毛, 衝不遠處待命的宮人搖搖頭:“先帶他下去梳洗、包紮, 妥當了再帶過來。”

不等阿史那舍爾再動作,姬無拂甩袖扭頭就走。她繞過迴廊, 跨過書房的門檻, 抬頭環顧四周果真瞧見正坐在屏風後喝茶的王府長史。隔著方案, 王府長史對面還坐著一個埋頭奮筆疾書的青年,正是有段時日沒見面的冼暄。

“喲,都忙得進書房趕工了?”姬無拂褪下外服丟給宮人, 盤膝在方案另一側坐下,伸長脖子瞅清冼暄筆下內容,大體上是些廣州東南沿海的習俗慣例。

“大王吃好睡好啊。”冼暄匆匆抬起頭看了秦王一眼, 草草打聲招呼,復而又低頭奮筆疾書。

私下見面, 姬無拂也不拘泥禮節,按住了王府長史要起身的動作,朝冼暄方向努嘴:“她這是在為什麼忙?”

秦王長史臉上的笑意消散得無影無蹤,窗邊的光都照不亮她漆黑的臉:“前日裡。大王讓妾去收集重女輕男氏族之習俗, 又是在離開新都之前就要,離得近的曾家大王熟悉, 離得元旦我這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人,聽說冼暄來自廣州,就託人操勞兩三日。”

“是嗎?哈哈。”姬無拂尷尬地收回手,手指不自覺揉了揉袖口,關心起冼暄的身體:“忙點好,你瞧瞧在屋裡多待幾天,海風吹黑的臉都待得白了不少。”

冼暄頭也不抬地應付回答:“是啊是啊,我寫的高興著呢。”

姬無拂聽得一愣,還以為冼暄也學會和她說反話了,定睛仔細看去,發現冼暄還真挺開心的。當場給姬無拂感動的呀,誰家主君能不喜歡任勞任怨、勤勤懇懇的好官吏?

遙想當年,王府長史剛來秦王府的時候也是很好說話的,姬無拂放權給長史,長史甚至忠心萌動,大半夜偷偷寫詩慶祝自己遇到明主。

唉,果然還是要時常進新人,新人舊人比對著,王府才會越來越興旺啊。

冼暄是寫完了才來交給王府長史,坐在這兒只是為了修改文中一些含糊的地方,因此不多時就將書卷交給王府長史再次驗看。

姬無拂挪挪坐席,手臂搭方案邊上,俯身跟著長史一起認真看了一回。

有太極宮和紫微宮的藏書打底,說的好聽些,姬無拂也算是見識廣博之人,卻還是頭一次見到冼暄筆下的廣州。

“嚯,還真是挺有趣的,沒想到你們廣州還有些底蘊在的嘛。”姬無拂指著其中列舉的“案例”感嘆。

冼暄為方便用筆用帶束寬袖,現在秦王誇獎了,長史自然也不會叫她再修改,於是慢條斯理地解下錦帶,手臂彎處膚色分明。她鬆鬆手腕,笑道:“大王看得上就好。”

廣州最東邊沿海之地,名澳,蓋因海上夷人往來頻繁,此地混雜居住的情狀要比廣州的州治所海南縣更為複雜。姬無拂取過的懷山州只是女男平等,這頭卻是實打實的重女輕男。年復一年海外送來的貨物具是女子經營,承襲母業、操持家計,男子嫁入女子門戶,門庭約束嚴格,絕不許有私通之事,犯者殺無赦,即便事到臨頭再悔過,也要受鐵鉤刺穿手足、血流滿身方得赦免。女子在外私交卻是不許男子過問半句的。①

這可比姬無拂此前在懷山州見到的刺激多了、也管用得多。以麼些人的溫和,出了懷山州猶如油入江河,不溶也融了。亂世用重典,而今修法很該下一點重料。

姬無拂嘖嘖讚歎:“不會有更好的了,就照比這個來。唔,加蓋親王官印,謄抄一份送往刑部衙署交給孟師傅。還有我們暄娘,也得受賞,叫垂珠帶你去開了庫房,看上什麼拿什麼。”

冼暄笑眯眯拱手:“謝過大王賞賜,什麼都行?”

姬無拂說到做到,當場就讓垂珠帶冼暄去摸王宅庫房的門,連備用的鑰匙都從書房裡掏出一把丟給冼暄。垂珠領著冼暄往外走,邊走邊笑:“冼參軍太客氣了。”

冼暄自海上帶回良種、珍寶無數,自求歸入秦王府,任職諮議參軍,為正五品上。

兩人說笑著走出門,遇上帶著阿史那舍爾進門的宮人,兩廂見禮後,阿史那舍爾避讓,目送二人先行。

走遠了,冼暄笑問垂珠:“方才那位,就是回鶻來的宿衛?最近在新都內聲勢頗響啊,據說回鶻使節求見聖上數次就是要接這位王男歸國。”

垂珠便將今日的倒楣事說了:“那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我看以後且有熱鬧可看。”

“以後?”冼暄眨眼間明白過來,“聽家令的意思,大王有意挽留?”

垂珠可聽不得曖昧含糊的言辭,正色道:“大王是為國事計,怎用‘挽留’二字,該是……”

冼暄毫不避諱道:“扣留?也不好聽吧,還是挽留好,以私情掩蓋真意是最常用的手段了。中原人的史官最擅此道,不對,中原人大多都擅長,再加點情啊愛的,人不就正大光明留下了。當初姬難公子不正是因此而遠嫁回鶻麼?哪裡有那頭娶了我們一個,這頭又要回另一個的道理?”

隔了四道牆百丈遠,書房內的姬無拂也在痛斥阿史那舍爾不合規矩的行徑:“一個接一個的進門,我的名聲怎麼辦?本來就掐了謝家和裴家的尖兒,現在有要收留你,百年之後史書上我豈不是處處留情、沾花惹草的壞名聲?”

誰家史書記載這玩意,專門記風流韻事的是野史,風流韻事放在親王身上那是不拘小節,落到阿史那舍爾臉上是蠻夷小國出身不知禮義廉恥。

秦王長史和垂珠都聽不太下去,前者端起茶堵嘴,後者小心觀望左右之後,小聲道:“當年咱們是收了回鶻上千的良馬,還要了兩個回鶻善戰的將領還幫著訓練兵卒……”

姬難這場買賣,大周是一點虧也沒吃,現在還要吃第二遍呀。

冼暄露了個不贊同的表情:“家令此言差矣,這不是買賣,這是情誼、是大周與回鶻之間的母姪親緣,不能用良心衡量的。”

是了,大周還佔了名義上的便宜,老回鶻王娶大公子,德清娶姬難公子,都是皇帝姪婿。垂珠臉皮雖厚實,面色多少有些一言難盡,怪不得年紀差不多,她的官位卻差了冼暄好大一截,原來是她修行不到家。

而被送來送去、賣來賣去的王男阿史那舍爾沒有衝著秦王面露難色的底氣,只能微微瞪大漂亮的雙眼,碧綠的眸氤氳水光,好不可憐:“大王……”

“嗯?”姬無拂不置可否,鼻尖出氣應一聲,半個字都吝嗇給予。

親疏有別,長史與冼暄能坐的位置,阿史那舍爾是沒資格坐的,宮人在一丈開外單獨搬了繩床,供他坐倚。此刻,阿史那舍爾軟下身段,手提衣襬,雙膝貼地跪行,微卷的黑髮披在身前身後,寬鬆的外袍散在身後好似魚尾。

一步一挪,姿態不算十分好看,但添上居高臨下的觀賞之心,八分好看也添作十二分的搖曳。

姬無拂神情一凝,倒真沒再讓人攔著他湊近,任由阿史那舍爾將臉側壓在自己膝頭。姬無拂撫摸他柔順的長髮,就像在摸狸奴:“我見猶憐吶,比我的狸奴還要惹人生憐。”

當年姬無拂買下玄貓,看重的就是玄貓活潑撲鳥的精氣神,阿史那舍爾瞧著卻比狸奴更驕氣。應該是她的玄貓是雌貓的緣故吧,雄類總是要多在體態外貌上下功夫。

只是玄貓也老了啊,想到這姬無拂臉上那點笑意又褪色了,捏住阿史那舍爾的下巴,強令他昂起頭。姬無拂著重端詳了阿史那舍爾的一雙綠眸,說道:“我還記得在關中平叛之時你落入深井,我站在井邊下望,卻不見你絕望,只看到血腥。那時候我就在想,看著確實要比閔玄璧更有趣,是個惜命的人啊,也比他聰明。”

“咳……”阿史那舍爾極力剋制呼吸,雙眸半掩:“大王看見了?”

“我是覺得人還是活著比較好的,即便是男人,畢竟是人母所生,沒犯錯前也不好一棒子打死。”姬無拂並不在乎阿史那舍爾的回答,自顧自說:“我喜歡坦誠的人,把你這些手段收一收,正經遞拜帖上門來求助,我也會救你的。但你有意算計,在大街上鬧出風聞來讓我看見,就惹我厭煩了。”

姬無拂是除開吳王的皇子中脾性最好的不假,但不代表她對誰都能容忍。

阿史那舍爾沒能說話,修長的脖頸起直到兩頰具是一片殷紅。

秦王長史重重咳嗽兩聲:“咳咳!”

姬無拂回神:“長史身體不適嗎?下次身體不舒坦就別上衙了,家中休息一兩日不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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