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熱氣球騰空而起,江北距南京百里之外的鳳陽府,閻應元正在田壟裡埋頭拉犁。
五月的天氣已經不是那麼冷了,但是像他這樣精赤著上半身的,還是少見。
一根樹藤編織的粗索被他扛在肩膀上,連著一根木製的犁鏵,後面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子扶著。兩人從早晨一直忙碌到中午,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直到日上中天,後方那個女子才喊了一聲“傻大個,吃飯了!”
閻應元便放下北上的粗索,回身來到女子的面前。
“你等我一下!”女子伸出手來替他撣去頭上的草莖,又去從旁邊的河裡打來清水,找了一塊看不出顏色的麻布,替他擦拭起身上的汗水來。
“傻大個?”
“嗯。”
“這裡還疼嗎?”女子用手中麻布,輕輕地擦拭著他胸前的傷口。
胸口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結痂,一直蔓延到腰腹上,看上去像是魚鱗一般,猙獰恐怖。
閻應元搖了搖頭。
“來,轉過來!”女子抬起手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同時將一碗看不出顏色的飯菜塞進了他的手裡。
兩人配合默契,雖然閻應元總不怎麼說話,但是女子像是很是明白他在想什麼一樣。
“你都吃完吧,我不餓!”女子說到。
閻應元便默默地吃著飯,慢慢地咀嚼著。
他的背上有橫橫豎豎七八道傷口,此時已經結痂,道道都像是巨大的蜈蚣一般,猙獰恐怖。
女子的神色不忍,擦拭得越小心。
“傻大個,你還是想不出你的身世,對吧?”女子突然輕聲問道。
“嗯。”
“要不,就別回江南了,好嗎?”女子低聲說。
閻應元將碗中的吃食吃得只剩下最後一小口,筷子在裡面撥拉成一個飯糰,將它夾起來,轉身喂入女子的口中。
女子眼底都是歡喜,輕輕地張開嘴,將那一點拇指大小的飯糰給噙了過來。
“以後,咱們就在這裡種地了,”女子說到“這裡偏僻,賊人也到不了這裡來。咱們春天種糧食,秋天就能收成。種多少都是自己的,也不用擔心有別人來搶。”
閻應元默默地看著地面,沒有說話。
“我不嫌你傻,你也別嫌我笨。”女子低聲說到。
夏風不經意吹開她垂落的頭,才看見她的臉龐竟然精緻得如同白瓷一般。
“我不會種地,但是我可以學啊,”女子看著閻應元,臉上突然露出微笑,說到“你等一下!”
女子一溜小跑,踩著剛開墾出來的田壟,到田埂邊取出一團東西,拿到閻應元的旁邊,展開,竟然是一件縫製了一半的衣服。
衣服還沒有縫好,但是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給閻應元看了。
“我以前可沒學過女工,那時候我可笨了,什麼都沒學會。”女子一邊抱怨自己,一邊將手中衣服在閻應元身上比劃了一下,說到“今晚要是有月亮的話,我就能將它給做好了。”
她可沒有油燈,得藉助月光才行。
閻應元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她……
“你這麼看我幹嘛?”女子笑著,低頭拍打了一下他的手。
閻應元卻猛地一下站了起來,目光怔怔地望著南方。
女子這才現,原來他看的並不是自己。
她也回過頭去,便看見江南的方向上,天空正升起一個巨大的藍色的圓球。
它還在越升越高,像是要升到太陽上去一樣。
女子突然有些害怕,不經意地抓住閻應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