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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蒼舒聽著也感慨,荀崎這人,腦子其實不大好用,但實在聽話,根據李丞雪的說法,荀崎和一眾武將軍功的勳貴們,本就與太子殿下自從龍於微末時已有交好,這麼些年也是禮尚往來,聽聞太子出事,大多也是不信。加之李丞雪和蕭閎從旁言語,荀崎也擔憂若是真出了岔子,太子殿下受屈蒙冤,不管是誰順利繼位,對他們這些和東宮走得近的勳貴都無有裨益,索性暗中出手,看看到底皇宮較量如何。

蕭玉吉知曉此事,先是大驚,而後知後覺道:“軟禁大哥或許根本不是所謂父皇的意思,而是有人假傳聖旨!”

“我也不以為聖上會如此對太子殿下。”孟蒼舒這時才開口,為兩個驚魂未定的人梳理情緒與客觀事實,“如果真是聖上下旨,何不在太子殿下入宮時便先拿人下來,反而讓其回到東宮去?東宮本就有衛士與武威軍,如果太子殿下真是兇手,那一時兵變,豈不節外生枝?在我看來,不過是有人想拿此事,真的詐太子殿下一回,好教殿下自亂陣腳,再加上有東宮的謀臣從旁煽動,真衝冠一怒殺出東宮去,無論是不是太子殿下下毒,那必然也是謀反之罪死路一條。”

“確實有謀臣當即勸我殺出重圍直逼皇宮……”蕭秩暗道孟蒼舒千里之外亦能運籌帷幄,知曉此次他絕地反擊的機會就在眼前這二人手上,於是當即落下淚來,竟撩起下襬,給妹妹與孟蒼舒跪下,“我奔走在外,實在不孝,如今落魄至此,唯有你們二位可以匡扶社稷,好讓我回抵京師,去面見父皇,以盡人子之孝……父皇他到底如何,我實在……我不知情形,實在寢食難安……”

孟蒼舒可不敢受這一跪,他趕忙和蕭玉吉一道扶起太子來。

太子有很多說辭,比如許以重謝,比如答允前程,可偏偏說得是是孝義,可見這一路他早有打算。

但孟蒼舒並不怪他動這個心思,因為如果是自己,想來也會如此行事。

“殿下於公主殿下是兄長,於我是知遇之恩,於聖上是孝子,於天下是東宮。無論於情於理,臣都會助殿下一臂之力,請殿下千萬不要自傷,當務之急,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且不可打草驚蛇,暗中回到京師,才能真正制勝。”孟蒼舒已經想好了辦法,只是這次,他沒有確切的把握,但也沒有其他路可走。

“咱們從這裡發兵,只說有人矯詔,而我等勤王清君側,如何?”

面對急切的太子,孟蒼舒格外耐心道:“不可。太子殿下還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們這裡也收到了聖旨,聖旨上說皇子降生是吉慶之隆,要良川王殿下親自抵京覲見。”

蕭秩不明白孟蒼舒為何說這個,忙道:“宴飲那三日,父皇確實與我說過,該是要幾個弟弟一併進京,一來我們一家人也該藉此團聚,二來幾位弟弟都未拜見過母后,自當親賀才是天下為孝的表率。這想必是父皇尚能自主時所發。”

“不,這正是問題所在。”孟蒼舒直言道,“請恕臣不擇言之罪,敢問太子殿下,新皇子身體如何?”

“那孩子……是早產,不過還算康健,哭聲雖不甚洪亮,但也算精神。”蕭秩自己膝下已有子嗣,自然清楚孩子的事情,但卻不明白孟蒼舒問此的用意。

“其他王爺或許都沒有收到聖旨,只有良川王收到點名的旨意,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恕臣直言,良川王殿下年幼,論英明吏治,尚且言之過早,若論與聖上的父子輕易,大概聖上只在殿下出生時抱過一兩次,殿下滿歲便離開京師,哪有什麼親情可言?既然如此,為何一定要殿下一人入京呢?”

這種啟發式的點撥讓蕭玉吉醍醐灌頂,可緊接著便是脊背發涼,她唯有這一個弟弟是真真正正的血親,當即道:“若是父皇有個意外,而身體不好的新皇子夭折,想要把持朝政,那還需要一個幼主,弟弟足夠年幼,我們一家也沒有什麼外戚,簡直太好掌控!”

太子大驚,只道:“難道說父皇已經……”

“臣的意思是……請二位殿下先做好這個準備。”這時候也沒必要不說實話了,“聖上想必已造弒君之害……”

就算父親是皇帝,與二人有過芥蒂和猜疑,但蕭蔚卻實實在在做過他們盡職盡責的父親,兩人的弓馬都是父親手把手所傳授,即便戰亂之際,他們也被父親帶在身邊,得到了優渥的教育和保護……即便之後權力改變了一家人的親情,但這一刻,蕭秩和蕭玉吉只是聽聞噩耗的子女,兩人呆呆的站著,許久,蕭玉吉才感到臉頰一片冰冷。

而蕭秩,早已泣不成聲。

父親對他,不管是親恩還是皇恩,皆重於泰山。

他五內俱焚,緩緩跌坐在地,回憶起那日宴飲,他沒有對任何人說得是,第三日宴畢,他送父皇回寢宮,父皇在路上雖是面有醉意,但口齒仍然清晰。

“太子……朕的秩兒……別怪爹偏心。”

用詞親暱讓君臣危險的談話氛圍瞬間變為父子的貼心,蕭秩也忙道:“父皇對兒臣之看重,兒臣不會輕重不分的,阿倧也是兒臣的弟弟。”

“朕好久沒這樣開心,上一次……還是你娘生下你,哎……朕第一次做爹,接過你的襁褓,好不手忙腳亂,穩婆罵了爹三四次,這也不對那也不對,抱得不舒服,你還大哭,爹滿頭都是汗……急得都快哭了……”說到這裡,皇帝忽然哈哈大笑,“後來你娘也笑我,抱你的時候就像張飛描眉毛。”

蕭秩聽聞此言,動容不已:“父皇……”

“朕偏疼阿倧,也是人之常情,但朕心中,始終是最懷念當年抱你的那個時候啊……你出生在茅草屋裡,四處透風,穩婆都是你孃的孃家花銀子請來的……如今阿倧生於華麗宮闕,前呼後擁,光是奶母便有六個,其實比你要幸甚百倍……朕心中,還是對你和你娘最為虧欠……”

蕭蔚不等兒子含淚開口,拍了拍那始終穩穩攙扶自己的手,說道:“待你做了皇帝,善待你的弟弟們……他們若有不敬,你且多擔待……尤其是阿裕和阿倧,他們還小,如何教養成材,能不能做你的輔弼,都看你自己調【】教。朕這個位置,從一開始就是為你準備的,朕唯獨將天下和你的兄弟交到你的手裡,才最是放心……”

此刻回憶上湧,蕭秩忽得伏地慟哭。

但這不是該落淚的時刻,孟蒼舒有時覺得自己其實也算心如鐵石,他雖見小公主落淚而難過,可還是硬下心腸,直言不諱:“朝廷尚未發喪,便是他們還沒準備完畢,良慈郡想來早已被滲透,這樣訊息才會準確傳達京師……我們要做的便是暗中行事,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入城列隊, 牒文驗明。”

京師戍衛沿著擁塞的人群一聲一聲高喊,時不時還用戟柄戳打妄圖加塞和擾亂秩序的行人。

這幾日入京的幾個門均加派了人手,也比以往更加嚴格,水陸兩門均要驗明最新通關文牒, 好些旅人因路遠耽擱, 日期略有延長, 都給攔在外面。且如今的人還要仔細搜查,查得不是物品, 而是官兵對照一本簿冊裡的東西反覆檢視,確認無誤才可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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