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看到了屋主。
那人端坐在香案前,若是別的什麼場景,讚一句八風不動也不為過。
只不過眼下這個場景,多的是幾分詭異。
雙手合十,自是一副虔誠告解的姿態。
可印象中虔誠的信徒,應當是出塵的。
這人怎麼看都是僵硬的。
老舊的房屋,一點小小的震動,便激起粉塵撲簌著向下落,劈頭蓋臉的向男人撲去。
男人恍若未覺。
粉塵這樣直直覆下去,只怕某日這人真的會成為一塊頑石。
說實話,我對這樣的想法有些興趣,想進去一探究竟,然而又怕當真驚動主人。
正猶豫著,卻感受到屋內,不知哪裡射來的一縷視線。
敢情真是驚動了些什麼人。
我一把按住阿珊的肩膀,蹲下身來,側身轉過牆角,輕手輕腳的向別處跑去。
才跑了幾步,便覺竟然沒人跟上來。
既然被激起好奇心,乾脆決定繼續四處探索。
現在回想起來,果然是太自以為是了,無關於所謂年少輕狂,只是向來對生的漠然。
小鎮裡的房屋,除了招待所,大多形制都是相似的。
入門為正廳又為供奉堂,兩側設偏房供人居住,外側設一小矮房做倉庫。
對於一個普通家庭來說,不可謂不是一個安靜愜意的居所。
一間一間屋子望過去,所有人,不論男女老少,都跪坐在佛前,身上灰塵漫布,蛛網糾結。
都說好奇害死貓。
果然,也會害死我。
摸到一戶窗前,跪在佛前的女人身懷六甲,眼看已是足月,即將臨盆。
接下來的一幕,讓我永生難忘。
山裡的夜晚,帶著一絲涼意,和一點泥土的氣息。
原本好聞的空氣裡,現在卻透著一絲腥味。
我仔細向那女人望去,她身下淌著亮晶晶的液體,顯然是羊水破了。
可那女人依然維持著入定的狀態,女人背對著窗戶看不到表情,也感受不到任何生機。
漸漸地,滲出血來了,怕是要生了。
不能見死不救,我拉著阿珊,推開門衝了進去。
這次,我終於看到了這些人的臉。
眼眸半頜,神情祥和,面板卻被青灰的石殼取代,就像一座真正的雕塑。
若不是女人瘋狂顫動的腹部,絕不會有人承認,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石像……會生孩子?”
阿珊喃喃,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也有些被嚇住了,一時間無從著手。
然而,正當我們猶豫的檔口,異變陡生。
“咔噠,咔噠……”
清脆的碎裂聲,從女人已經石化的腹部傳來。
一隻沾滿鮮血的小手,從裂口裡穿了出來。
女人的腹部,就像被敲碎的雞蛋殼,一片一片的,被這隻手剝落下來。
緊接著,一個嬰兒從這碎裂的腹部探出半個身子。
粘稠的血液,不停的冒出來,與地面上的液體混合,向我們漫過來。
連連後退之下,還是染紅了腳底。
那嬰兒並未繼續爬出來,反而扭身縮了回去,開始啃噬女人的臟器。
由於嬰兒出生沒有長牙,它開始手腳並用,撕扯、吸允女人的血肉。
一些殘餘的肉末,和著血液流了出來。
黏黏稠稠的,看得我的胃一片翻滾,整個人似乎被釘在原地。
兩行血淚,從女人石化的臉頰上蜿蜒而下,留下鮮紅的印記。
我被這“淚水”驚醒了,拉著阿珊的手臂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