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我們回家吧。”
我滿心都是虛妄的希冀。
希望她離開了那裡,就像以前一樣,開朗,熱心,又帶著少女的狡黠。
“送你回去。”
貪嗔痴怨不需渡,求而不得心最苦。
到頭來,還是我貪心了。
可是阿珊是我最好的朋友。
旅遊是我說要去的,四川也是我選的,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她平平安安的帶回去。
一路顛簸出了山,終於回到了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國,成都。
一路未停,大巴接著高鐵,連夜向家裡趕去。
想起走時,一路插科打諢,打打鬧鬧心情無比愉悅。
真正回的時候,卻心思各異,到有幾分諷刺。
阿珊的轉變太過蹊蹺,卻並不突然,像是被什麼“傳染”了一樣。
我努力回想縣誌裡記載的內容。
整個鎮子的轉變,都要從那個奇怪男人進鎮開始。
萬曆十七年初三,大雪封山,不得入,樵人緣山行,遇一男臥雪中,僵僵然幾欲死,救之,半晌復甦。
男欲謝樵人,贈一玉佛,言樵人曰遇事求之,可破災厄。
月半雪消樵人入山拾柴,遇狼,大驚。
狼欲食之,樵人憶前言,口呼佛號。
光芒大盛,狼死,村人稱奇。
男言本京中僧,帶修行,外出遠遊誤入此處,又言此地與佛有緣,欲築佛像,勸眾修習禪法。
樵人感之甚,率家人修習,村人校之。
月餘,漸入佳境。
至此,山裡的佛像,就一日多似一日。
本是稀鬆平常的開頭,卻漸漸向著匪夷所思的方向展。
在修築佛像之餘,這位僧人,也幫助村民修葺房屋和道路。
村鎮的佈局,在這僧人的手中,也規整起來,使僧人有了不小的威望。
但漸漸,有人開始足不出戶、徹夜不眠在佛前祭拜。
這僧人告訴眾人,這些人有佛緣,可以拋開貪嗔痴慢疑,摒棄色受想行識,可以脫俗塵的生老病死。
村人見他們即便不食不休,也無大礙,田地中的作物,都可以自行生長甚至收穫播種。
自此,鎮內修禪之風大盛。
村民修佛,漸漸演變成一種執念,所有人必須拜佛修佛,直至成為那樣的石雕佛像。
夜行的高鐵,到站時,天矇矇亮,青灰色的天帶著絲暖橙的雲。
“珊,我打電話給你爸媽了,你回家後,不要走了。”
“不會。”
我不知道這一句模稜兩可的“不會”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拒絕了阿珊父母的便車,謊稱家裡有人來接,獨自等待早班的公交。
大概也是為了逃避那句不確定的“不會”,和阿珊父母的盤問。
無論如何,我們回來了。
接下來的一週。
出成績,報志願,三年的掙扎與不安,對結果的甘或不甘,都在短短的幾天裡塵埃落定。
我和阿珊考了相近的分數,如同我們約定的那樣,填報了相同的大學。
這些讓我覺得,一週前所生的事,僅是遊樂園鬼屋裡的惡作劇。
可我也知道,還沒結束……
還沒結束。
……
在一個平常的夏日午後,灰撲撲的天空,陽光格外燥熱。
我接到了阿珊父母的電話,阿珊失蹤了。
沒有攜帶任何通訊裝置,透過證件查到的最後一站,四川樂山。
也是我們去成佛鎮的最後一箇中轉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