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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四人只以為師父是暈過去了,哪知道不過片刻,他的雙手與臉面無端端流出鮮血來,胸口還有一張紙,寫著“青竹寨方覺始”幾字。

崔嵬正拿著一塊帕子擦手,他的手生得十分漂亮,纖長又有力,不論是握劍,還是拿刀都顯然非常合適,叫於觀真倏然想起白鶴生的悲劇來。他始終難以拼湊出縹緲主人真實的面貌來,大巫祝、白鶴生、厭瓊玉都或多或少地令他知曉這是個極度追求力量又自我的人。

然而這種人怎麼會選擇讓別人來掌控自己的身體……

他正想著,忽聽崔嵬道:“於觀真,你到門外去,這是血蠱,他們四人搬人時沾到的,現在身上也中了蠱。”

於觀真體內有神血,其實全無畏懼,可見崔嵬說得嚴肅認真,倒是聽話地走到外頭去等待。

那四人不曾見過什麼世面,一聽自己同樣中了蠱,頓時如喪考妣,一擁而上,扯住崔嵬的袖子與手腕慌張起來:“崔家阿哥,你是說真的?我們幾個真中了血蠱?”

其中一人哭喪著臉道:“這是師父的看家本事,他現在倒在床上什麼都不知曉了,我們可要怎麼辦啊!”

“吵什麼吵!”方覺始這時變得十分有魄力,威嚴地低聲喝了句,“都乖乖坐著,等我看完他,自然就來看你們了。”

這屋裡本放著許多竹筒,於觀真本以為是調料或是什麼食物,哪知道方覺始站起來拿了只竹筒過來倒出,裡面竟是隻奇形怪狀的蠱蟲。這蟲子模樣十分噁心,而且才爬出竹筒,就帶來一陣腥濃的氣味,濃香之中還帶著惡臭,聞著簡直令人頭昏腦漲。

不知方覺始用了什麼法子,屋中香臭之氣越發濃郁,於觀真這才明白崔嵬為何叫自己離開,他往樓梯下走去等待,又繼續思索起自己來此的事來。

那縹緲主人當真死了嗎?

他若沒有死,為什麼現在還沒有出現,這樣一個為了力量不惜拿自己都做實驗的人,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地讓另一個人掌控這具身體。

可要是他死了,為何會在那個時間開啟域,用神血來治癒自己不是更好?

於觀真伸手摸了摸心口,自己之所以來到這個地方,必然是對方有所圖謀,縹緲主人的交際網十分簡單,不外乎大巫祝,幾個徒弟,最多還要算上崔嵬這個活著的死敵,基本上對手都已被他殺死,只要在這些人身上排查,總能找出點線索來。

現在最有嫌疑的就是帶著崢嶸劍逃走的白鶴生了。

屋裡沒有動靜,於觀真又想得入神,連崔嵬出來煎藥都不知曉,只覺得一眨眼就到了晚上,方才活動活動僵硬的身體,往屋子走去。他才剛進門,就見著五人身邊各放著個大木盆,那股香臭味已經散了,這幾人才喝下煎好的藥湯,不多時肚腹裡就翻江倒海起來,頭一歪,盡數嘔在木盆之中。

吐出來的並不是穢物,而是許許多多的血,與正在血裡蠕動的蟲子。

那四個青年還好些,吐了幾口就沒有事了,那中年漢子卻是吐得全無血色,簡直要將體內所有鮮血都嘔出來一般。

方覺始皺著眉在他腕上一搭,又給傷口敷上藥粉,見血立刻止住,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把滿頭汗水擦拭而去。

那四人精神已然恢復,那中年漢子卻是動彈不得,方覺始給他餵了兩粒藥丸,方才將屋裡打掃一番,吃晚飯時仍有些心不在焉,銜著筷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崔嵬將空飯碗擱在桌上,指尖在碗的邊緣滑過,蹙眉道:“這是第十個蠱醫了。”

於觀真問道:“什麼?”

“最初大多是些普通病人,請不起蠱醫,或是小病小痛的,來問問方覺始有沒有辦法。直到半月前方覺始去與一位蠱醫交流吃了個閉門羹回來,第二天那蠱醫就中了自己的蠱,被送來此處,我們本以為是意外,後來又以為是有人在為方覺始‘出氣’,然而……”

崔嵬深深蹙起眉頭,看向病床:“這位蠱醫是少數願意與方覺始交流醫道的人。”

“不分敵友善惡,那即是說,這人有可能是故意刁難方覺始。”於觀真若有所思,“只是如此多的蠱醫出事,方覺始豈不惹人懷疑?”

“這倒不至於,苗疆蠱術十分奇特,大多數蠱醫只專攻一種蠱,有些是自己豢養,有些則是祖上傳下來的,因此他們擅長的病症也截然不同。到底是吃飯的本事,苗疆蠱術大多藏私,除了傳人,連妻子兒女都不會多說半句……”崔嵬指了指床上的中年漢子,淡淡道,“你要他們相信方覺始這樣一個外來人能用他們最擅長的蠱放倒他們,還不如要他們相信大巫祝會嫁人。”

於觀真被他逗笑了,沉吟片刻:“如此說來,是有位極厲害的蠱師盯上了方覺始。”

崔嵬點點頭:“恐怕來者不善,不過此刻關鍵,這許多蠱醫因他出事,眼下要方覺始離開苗疆,只怕他是萬萬不肯的。”

如此又過一日,那中年漢子才甦醒過來,他既被方覺始救了命,便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的血蠱送給了方覺始。

於觀真看著櫃子上新擺上的竹筒,一時間也摸不著那幕後的蠱師在想些什麼,是在試探方覺始的本事,還是在戲耍他?

之後又過七八日,每日都有新病人來,皆是些生性古怪,不講道理的苗醫中了自己最擅長的蠱被送到方覺始這裡。

有些好治,有些卻麻煩,忙得方覺始團團轉,成日思索治病救人的法子,就差叫人餵飯了。

這些病人中了自己最拿手的蠱,又被方覺始所救,便是承認他的蠱術更勝自己,苗疆蠱師常有切磋比拼,輸者要獻出自己的蠱蟲,如此櫃上竹筒又多上十餘個。

“既是如此,待咱們離開,這些苗人豈不是沒了大夫。”於觀真倚靠在視窗,望著天邊的那一輪明月,若有所思道,“原本最多是找起大夫麻煩些,現在乾脆連大夫都沒了,這人到底是想做什麼?”

方覺始愁眉苦臉道:“這倒不必擔心,誰家也不會只有一隻蠱,這事兒不過是稍稍打壓他們的名氣,咱們走不走,他們都一樣做他們的蠱醫,只是這段時間病人會少些,恐怕都會往咱們這兒湧。”

愛掛專家號的毛病倒是每個時代都有的習慣。

於觀真暗暗好笑,這事兒其實是苗疆的事,不歸他們管,他樂得一身輕鬆,於是安慰苦悶的方覺始道:“你何必這麼不高興呢,這些人所中的蠱再沒有比他們自己更瞭解的了,你一邊救他們,一邊學本事,你來苗疆不本就想多瞭解瞭解蠱術。這些苗醫原本一句話都不愛跟你多說,現在為報答你的恩情,也都十分配合,又什麼不好?”

“是好,可就是太好了。”方覺始重重嘆了口氣道,“這事兒擾得我心煩意亂,不說了,我肚子餓了,你們有沒有給我留飯。要是沒有留,已被你們吃得精光,那就趕快去給我做一份,我告訴你們,我現在心情正壞,生人肉也敢吃下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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