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無人往來,她們也像被兩條比直的平行線隔開在兩個世界裡, 永遠無法相交。
沈見清蜷起的手指死死扣住,往日種種在胸腔叫囂、衝撞, 野蠻又瘋狂,她卻偏偏站在眾人的視線之下,什麼都不能說,更不能做,和軟弱無能的窩囊廢一樣,在有人開口之時,借勢鬆開手,變回那個得體的沈老師。
包廂裡,周學禮大笑著說:“原來如此,從江坪到這裡,在同一個專案組裡遇見,那可是天大的緣分了,不知道沈老師對我們秦越還有沒有印象?”
沈見清提步往裡走,身姿挺而不僵,柔而不懈,完美得像要去赴某場時裝大秀。
秦越從餘光裡看到,心裡不受控制地翻起浪尖。
尚且微弱就被她熟練地撫平了。
這個動作她過去兩年已經做了無數次。
從被輕易吞噬到如今遊刃有餘,她的心境也隨之從滔天巨浪中的一葉孤舟變成了如今柔和微波中的一片落葉,雖然每當想起,仍然會隨波起伏,但已經沒了那種能在上一秒將她高高拋起,下一秒又忽然捲入漩渦的無力和窒息。
今天這個能看出形狀的浪尖算是比較大的。
秦越清楚,是因為遇到了沈見清。
在她心裡,有的事可以輕易屈服於現實,但有的人、有的愛一日也不會消失,它們會隨著奔湧的時間長河永遠熱烈,永遠向前,直到最後一縷乾涸的那天。
秦越把著門,悄無聲息地呼吸了兩次,心緒恢復如初,她根據沈見清對這次意外碰面的反應順利判斷:她應該會和自己一樣,隨便一開口就能將過去那段以四分五裂告終的關係撇乾淨……
“有,她每次都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
沈見清熟悉,但明顯比記憶中那道嚴肅低沉的聲音在秦越身後響起。
秦越目光一頓,把著門的手微微收緊。
竟然判斷錯誤了。
秦越低頭看了一秒擋在門邊的腳,往出走。
眾所周知的六度空間理論認為:地球上任意兩個陌生人之間所間隔的關係都不會超過六個人。
秦越記得自己剛剛離開江坪的時候,應該在某個時刻設想過:如果她繼續做本行,做到頂,是不是就會在某個行業會議或者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場合跟沈見清猝然相遇。
可她明確答應過自己,要和沈見清做一對界限分明的陌生人。
為此,她花了將近的兩年時間讓自己看輕看淡,為未來某一天的不期而遇做足準備。
幾分鐘前,事實向她證明,有準備的人的確能輕易獲得預想的結果,可沈見清的態度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還以為再見即使沒有往日瞋目切齒的恨,也一定形同陌路。
沈見清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能,也不敢揣測。
這兩年,她一直在努力學著做一個坦誠光明的人,不止是平復自己,更為了以後能善待他人。
這麼重要的事,不可以因為一次偶遇就功虧一簣。
秦越清清腦子裡不該有的想法,攥著車鑰匙快步下樓。
車是周學禮過來之後臨時租借的,方便後續兩個月的工作,秦越不認識,在停車場裡找了一圈才拿到解酒藥回來。
“周老師。”
秦越私下把藥遞給周學禮,視線在桌上環顧一週,去找熱水壺。
呂智剛剛用過,隨手放在了自己左手邊。
他左邊的座位上坐著沈見清。
秦越停頓一秒,和為老師斟茶添水學生一樣,走到呂智和沈見清之間,挑了個合適的位置站著,去取熱水壺。
她儘可能做到目不斜視。
奈何沈見清太過耀眼。
沈見清進來之後脫了外套,這會兒上身就一件很有設計感的白襯衣,袖子隨意捲到手肘,領口解了一顆,露出秀長的脖頸。
她很白,即使包廂裡是更加柔和的暖色燈,依然擋不住她身上奪目的顏色。
秦越只是順著眼尾的目光自然一帶就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