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李元愷獨自前往襄平縣,尚青山和周儉留在瀘河堡,繼續處理百姓安置的瑣碎事務。
程咬金帶著謝玉堂和葛通,以及八百老卒,去將李元愷藏在柳城外的家底帶回來。
襄平縣位於瀘河堡東南一百五十里處,臨近遼東灣水域,原來叫做望海頓,百姓不過千人,以打漁和趕海為生,在靠近白狼水的河岸邊,也種有一片農田,如今時節,早已被大雪覆蓋。
李元愷裹著一件厚實的羊皮裘衣,戴著一頂皮帽,挎刀騎馬趕到襄平縣時,已經是午後,天空灰濛濛,雪花漸小。
低矮的小土牆潑上水凍成冰坨,與其說是一處縣城,不如說是一座漁村,和以前的瀘河堡一樣荒敗窮困。
深冬時節,這裡的百姓基本無事可做,靠著春夏兩季的收穫過活,就連出海捕魚也要等開春以後,氣溫回升冰雪消融。
冬日裡的遼東灣,水溫非常低,近海岸邊常常連片冰凍,遠海海面上還會出現漂浮的固體冰山。
一群孩子在泥濘的路旁打雪仗,一個個臉蛋通紅,身上穿著髒兮兮的襖子,歡聲笑語玩得開心。
說是襖子,其實大多都是將兩件薄布衣縫製起來,裡面塞上蘆葦絮和乾草,家裡養著雞鴨鵝的還能塞上點家禽羽毛,若是能穿上一件破舊的羊皮裘,在襄平便算得上富裕了。
馬蹄聲蹄噠,引來了孩子們好奇的觀望,一張張紅撲撲似蘋果的皴裂臉蛋擠滿路旁,仰頭望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李元愷,眼神畏懼又羨慕。
李元愷扯了扯韁繩止步,張望四周,見一座座低矮的屋舍東一家西一家的搭建無序,家家戶戶門前掛著漁網,整個小村裡都飄著一股魚腥氣,心中感慨,原以為瀘河堡就是遼東最窮的地方,沒想到這襄平縣更為不堪。
“娃兒,可知襄平縣府在何處?”
李元愷操著一口蹩腳的遼東口音招呼了一句。
小孩們眨巴眼睛怔怔地望著他,李元愷從包袱裡摸出一小塊硬邦邦的羊肉乾,笑嘻嘻地道“誰帶我找到縣府,誰就有羊肉吃哦!”
一名瘦小的小男孩舔了舔嘴唇站出來,舉著手怯生生地道“我不知道啥是縣府,但我能找到薛郎君家!”
李元愷翻身下馬,拍了拍他的腦袋笑道“那好,就帶我去薛郎君家!”
小男孩咧嘴一笑,撒丫子朝前跑去,李元愷牽著馬跟著他。
漁村最南面,有一座孤零零的木屋,周圍堆滿了一片磚石和木材,像是剛從屋宅上拆下來。
“薛郎君!薛郎君!有人找你!”
小男孩跑進屋瞧了一眼又跑出來,跑到屋後,朝李元愷使勁招手。
李元愷將馬拴好,繞到屋後,只見小男孩牽著一名少年的手,將他拉了過來。
少年身材略顯消瘦,披著一件老舊黑氅,腳上革靴沾滿泥土,冠梳理得一絲不苟。
少年面色微白,鼻尖泛紅,時不時吸吸鼻子,像是得了風寒,一雙眼睛卻是明亮有神。
“他就是你要找的薛郎君!”
小男孩指著少年大聲道,一臉期待地朝李元愷伸出手。
接過肉乾,小男孩歡呼一聲,還不忘朝少年躬身一禮,然後蹦蹦跳跳地跑了。
少年一臉柔和微笑,目送小男孩跑遠,才慢慢抬手朝李元愷一禮,淡淡地道“不知李戍主到訪,薛某有失遠迎!”
薛收不失禮數,卻神態漠然,拒人於外,似乎對李元愷不是很感興趣。
上次在柳城迎奉聖旨碰面時,李元愷就領教過,這少年頗有幾分清傲孤高,初到遼東上任,不與任何人親近,連對李密梁師都幾位上官,都不像其他人那樣刻意結交,也就與太守崔浦能多說兩句話。
李元愷不以為意,瞧瞧四周笑道“在下特地從瀘河堡趕來,有事向薛縣令請教,不如我們去縣府敘談一會如何?這裡站著也挺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