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孫武論道（二）
孫武聞言大驚！以戰養戰，戰決，可是他寫進了自己的《孫子兵法》的。他一直以此為傲，認為這解決了君王的後顧之憂的，只要派出去能征善戰的虎狼之師，就可坐享其成的！哪曉得被張三丰說得如此不堪，簡直成了千古敗作！
但他猶不心甘，問道“吾若能立拔而治之，若何？”
張三丰反問道“既行虎狼之道，何從治之？汝若聖賢，何出此策？民既恨之，安可服汝？遲早必報之！即使不報，也終視之為賊！以賊治民，汝何從以治？千古之根，在民不在兵也！”
莊周在旁聽得興起，也附言道“民賊安容於天下？必共討之矣！孫武，枉你聰明一世，何連此理都不懂！甚矣！天下盜匪，果出一家！”
他這火上潑油的話，頓然讓孫武有些惱了，怒視一眼，又終覺理虧，便嘆道“吾徒談兵而已，何甘你事？莊先生，你且喝茶！”
關羽在旁，也不好說，只微微頷而已。但無人知他何意。
莊周則又不依不饒起來，說道“孫武，我早知你！為虎作倀之事，盡少為之！”
這話讓孫武坐不住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怒指莊周說道“我孫武做事，還不至此！莊周先生，我亦向來只伐無道！我破楚，只因楚之無道！你莫以楚臣自居！”
莊周卻冷笑道“孫武，你以為你對了？你破楚伐無道，果真伐的無道乎？吳楚交兵，死傷枕藉，民財耗無。楚雖由此而弱，然民夫何辜？受你之累，十室而久不得充盈，亡夫喪子，楚人無不恨汝也！天下盜賊，猶汝輩行爪牙之利，倍害於民矣！汝所食之粟，哪粒不是民夫所種而來？汝又何尚不是民之所生所養？何故恩將仇報？”
孫武一時詞窮，一塞之下，又回過頭來，強說道“我與張三丰說道，怎幹你事來？怪不得吳起著了你的道！先生口舌之利，果真非同一般！你且自飲你的茶！”
張三丰見要說僵，便接話道“老子有言“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強。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故而，竊以為，兵伐無奈，豈可取強？更不可以此凌人！以戰養戰，食軍於敵，不是不可，而須守道！敵之輜重，取之為用，此乃戰事也！然切不可食之於敵國之民！敵國之民，本與你無仇，何故劫之？劫必大罪！況乎以甲兵之堅銳，對乎布衣赤手之民，於德何符？無道無德，豈可久持？君子取之有道，戰法多端，取敵軍之物亦是一策。敵軍失其物資，必加索於其民，更顯無道，更易促其敗亡，此乃兵聖之衷耳！然而，孫兵聖，戰事之時，斷人糧道，劫人糧草，果是易行之事乎？”
孫武聽了，方始知道錯在何處了。他之言論，原本想以此來引張三丰入甕而顯自己手段之高明的，奈何竟引出道統之爭來。他自己也是知道的，為兵之道，倡道義！此即所謂師出有名，正義之師，必得天佑！不想張三丰竟以此反制於他，還說得鞭辟入裡，甚在點子上。的確，他也認識到了，戰事禍民，本就不義。更何況他那取食於敵國之策，實在是泛化了點兒！真的是個敗著了！於是，他只能拱手謝之“受教了！受教了！此策當改！”
莊周見孫武認慫，一下子高興得竟把茶杯放下，搶話說道“孫武，我向來就認為你走的道錯了！玩兵如玩火也！不焚及自身者少之又少！汝以為一時勝之又如何？終是敗壞自身，徒增賊名耳！”
孫武聽了，氣得惱羞成怒地恨了他一眼，說道“莊周，我又不是與你論道，你得意個啥？”
莊周則幸災樂禍地笑道“我聽到精彩之處，便要下感嘆！這都不可？況乎天下人說天下事，汝之不道，吾等得道之人，何人不可教汝？”
關羽見莊周那樣子，也有些不禁想笑，但他又實在不敢笑，一張紅臉竟憋得更紅了！
孫武也上了氣頭，便對莊周問道“那好！莊周，我且問你，何為無道？”
莊周故意清了下噪子，拿腔拿調正而八經地說道“孫武，你這一問就問對頭了！所謂道者，天地之本也！人之為道，必以人為本。自己都不存在了，道之於你，又有何意義？而自身要存，必須循道。訾如你還年少，須賴父母所養。你索食過度，卻殺了父母，你何以得生存？擴大而言，社會之本，就在於民！縱使你有千軍萬馬，哪樣不來自於民？哪樣不是靠民所養？你一旦縱軍，傷害於民，不亦如年少無知，索食過度，殺父殺母而自斷後路乎？所謂不道，就是指你那種自戧於民的做法啊！快省省吧！輔佐君王，還是得幹人事兒才行！怪不得武棒棒些終不得待見，只因君王一旦想安天下了，必視爾等為潛在禍患！”
莊周這話把孫武說得冷汗直冒！的確，千古良將，皆少有善終！原本以為如同白起所悔那般，是因殺戮過重而惹的報應，豈料竟是莊周所說這理！看來，輔佐君王，絕非投其所好，急其所需那麼簡單回事！於今想來，自以為是的地方，反而成了大不是！
但孫武也不想在莊周面前服軟，便又問道“那依莊先生所言，我因興兵而儲存自身，何錯之有？”
莊周說道“汝若縱兵行禍民之事，不道也！民必不容汝，何來儲存自身之說？汝若擁兵自重，君王不容汝，也是取禍之道！故而，做狗也太難了！錯與不錯，關鍵在於汝為誰而戰！為民而戰，必是英雄，汝能當乎？”
張三丰聽了，心下暗自喝彩。對莊周的辯才，的確佩服！他那些話，句句戳在實處！但其譏諷，也確實有些讓人難堪！這不，又把孫武他們兵家給罵成走狗去了！
孫武聽了，也是臉都氣白了！但他又確實無話可說了！於是，他也只能說道“先生免之！怪不得吳起著了你的道！我與你道不相同，不相為謀！”
莊周得好賣乖得意地說道“還不是你問我的！咋了？我可說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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