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子】27、失憶

小說:刀劍嘯雲歌 作者:持節雲中

衛無忌牽著兩個小童在少年的帶領下來到頂樓,這裡四面開闊,窗欞盡開,極目遠眺,幾乎可以看見『液』庭池前的宮門。整個樓層被打理成一個房間,華貴的火絨毯鋪滿各處,上檀香木架,支著一方琴,『色』呈醇厚的橙黃,是以透明的清漆將梧桐木本身的顏『色』綻放出來,七絃簇斂,映著窗外日光朦朧閃耀七彩之『色』,琴額天然,順著根結紋理悉心雕琢風雅之圖。嶽山架起空濛韻,護軫垂掛綠珍珠。

琴後端坐著一位極美的女子,目光冷淡面無表情,以手撫琴,好似山泉叮咚,風濤陣陣,餘音婉轉,繞樑不絕,顯然是此道大家。對面坐著一位溫文儒雅的中年人,側耳傾聽,一手在膝上合拍,另一隻手執筆『舔』墨,筆走龍蛇,好似雲煙浸落,筆下婉轉游走,有驚鴻游龍之姿,刀削斧鑿,有巍峨聳立之態。

那少年有些木訥,並未有什麼通報之禮,而是直愣愣地推開房門,指著正在運筆的中年人道,“樓主就在那裡。”說完在衛無忌驚詫的目光中轉身下樓而去。房中的兩人好似也習慣了少年的無禮,直當他不存在,也並未理會衛無忌,自顧自地彈琴寫字。衛無忌也不介意,牽著童兒走進來,找了個位置坐著。少年一路上並未避人,自然有伺候的僕人落在眼中,趕緊將訊息報與樓中臨時的管事。

不一會兒,一個身著鵝黃衫子外罩翠綠比甲的清秀女孩兒便急衝衝地從三樓的房間中跑了出來,先是在一臉懵懂的少年頭上胡『亂』敲了幾下,然後三步撿作兩步躍上六樓,站在門外定了定氣,小心地探出腦袋瞧了一圈,正見著衛無忌斜倚在座上,望著那邊自娛自樂的兩人微微帶笑,不言不語。兩個人小童兒可是悶壞了,坐在那裡扭來扭去,滿臉的苦『色』。

女孩理了理湖綠的繡裙,輕移蓮步,嫋嫋婷婷,哪有半分方才氣急敗壞的樣子,他款款而來,不出一點聲音,湊到衛無忌身邊盈盈下拜,低聲道,“見過伏樓伯,谷主和小姐沉醉這琴曲書法,不知何時才能醒來,我等在醉仙廳備了您最愛的桂花釀,何不移步去那裡等待?”

那兩個童兒好似認識女孩,見著他過來眼神亮,幾乎要跳起來,卻被房中三人的氣息所攝,不敢動彈。衛無忌卻頭一回沒有順遂女孩兒的意,擺擺手道,“我就在這裡,這點兒我還等得!把這兩個調皮鬼給我弄走就是了。”童兒聽了衛無忌言語,立馬跳起來撲在女孩子身後,扯著他的裙子便要離開。

女孩兒心中不願,皺著眉似要哭出來,卻又不敢違逆衛無忌,拖著步子好久才退出房中,衛無忌卻不理他,將身子舒展開來,以手作枕,竟在那裡閉目養神起來。女孩心道如此也好,至少不會打擾谷主和小姐,正思忖間,只聽衛無忌喊道,“給我取兩壺桂花釀來!”

這一嗓子唬了女孩兒一跳,連忙做出安靜地姿勢,低聲道,“大人莫嚷,馬上就給您送上來!”

衛無忌愜意地點點頭,擺擺手讓三人退走。女孩兒只得悻悻離開。牽著兩個童兒出了門,眼珠兒一轉,在其耳邊低語了幾句,唬得那童兒歡歡喜喜,拍著手便自顧往樓後的花園而去,女孩又吩咐兩個人看顧便不再去管,自顧下樓來尋到引領衛無忌上樓的少年,又是劈頭蓋臉地敲了一通,看他那懵懵懂懂的樣子,沒得又心軟起來,抬手在方才敲打的地方給他『揉』『揉』,惡狠狠道,“記住,以後那個人不讓進,有玉蝶也不行!”

少年木訥地哦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掛在心上。女孩兒斜著一雙明眸惡狠狠地向上瞟去,低聲埋怨道,“幽若姐姐剛剛託付給我,就讓他闖了進來,哼!我讓你喝桂花釀!”說道此處,她看向木訥地少年正聲道,“小云子,你去後廚把水缸後面那壇酒取過來。”

少年倒是頗為聽話,應了一聲便轉身而去。

他兩人如何背地裡做手腳不提,單說衛無忌斜躺在廳中,拿眼瞥向中間溫和儒雅的中年,陰陽怪氣道,“萬花果然不愧是十門第一風雅,連百傑榜第一的小宗師也只配守門,什麼斷生天鷹林蕭遠,神威將軍李承業,那比得上咱們風谷主的瀟灑大氣!”

他這番話拿腔拿調,極盡諷刺之能,偏偏那中年人不動如山,好似沒聽到一般,只抬起頭瞥他一眼,便又不再理會。

過了一會兒,見中年實在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衛無忌實在忍耐不住,站起身來衝著中年道,“你就這麼大大咧咧地把他杵在門上?他究竟怎麼回事?我怎麼感覺跟撞壞了腦子似的?”

風少白運筆如飛,終於網上一揚,勾出最後一抹飛白,直起身看著桌上的卷軸,眼中流『露』出審視之意,嘴上卻道,“什麼時候輔國大將軍開始關心道宗的人了?”

衛無忌癟嘴道,“什麼道宗不道宗的,青華道宗已經封山了,他既然入得了鷹山,我神威也不是不可以!一句話,我看上這小子了,你萬花谷既然不稀罕,不如送給我神威府!”

風少白看著桌上嘆息道,“這幾處轉折,若不是你闖進來,不至於如此生澀!”說著他放下筆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衛無忌,搖頭道,“玉真早有書信送來,要我看顧此子,怎會讓你帶走?得了好處就要收聲,莫要得寸進尺,此子乃是青華道宗的一脈衣缽,你就不要『亂』打注意了!”

風少白一雙眼黑白分明,淡然地盯著衛無忌好似直刺他的內心一般,令他心中沒由來一慌,彷彿最深處的秘密被看了去,愣了一下囁嚅道,“我也是惜才,見這小子有些神異,既然是道宗的道子,我就不摻乎了!”

風少白似乎知道些什麼,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說道,“有些東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有些事,只可順勢而為,不可逆天強留,否則必遭禍患,想必這裡面的道理,你比我更明白些!”

衛無忌擺擺手,有些意興闌珊,“好了,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怎樣?不過這小子怎麼會變成這副呆傻模樣?”

風少白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只有些猜測。”

衛無忌驚道,“你都不知道?你不是在救治他麼?”

風少白環顧一圈,直直地看著他,過了半晌才道,“我沒有出手,說起救治,倒是予兒出力多些。”

衛無忌並不驚訝,臉上漸漸堆起嚴肅,低聲道,“這麼說來,這小子的確是自愈咯?這真的是血咒麼?”

這才換風少白驚訝了,仔細地看著他道,“知道是血咒還敢打主意?真當青華道宗好惹?”

衛無忌搖搖頭,沉聲道,“青華道宗的血咒算不上秘密,幾乎每隔幾百年都會有傳人出現,只是從來沒有這樣反覆爆還能活命的。據我所知,就算是四百年前的凌淑子也不過爆兩次就衰亡了。這小子至少爆了三次以上,還能如此生龍活虎,當今是異類!而且……”衛無忌有些顧忌地環顧了一圈,將聲音放得更低,“你也知道我神威精研煉血之道,就這血咒之法也多次與道宗交流,還曾生出齟齬來。就我們所知,普通的血咒絕對沒有如此的變化和奇效!”說到此處,衛無忌的神情突然『露』出一絲狂熱和嚮往,“說不定,這就是煉血之道的突破方向!”

風少白道,“據我所知,他在雲州另有奇遇,與蘭聖現世頗有些關聯,或許箇中緣由,只有這位聖者才知曉!而且他此次爆之後竟然失去記憶,或許也是他能夠多次爆的因由。那位的煉血之道,與其在他身上『摸』撈,不如向那位聖者求教!”

衛無忌皺著眉尚未說話,旁邊一個清冷的聲音伴隨著琴聲的戛然而止在廳中響起,“他是活生生的人,卻不是你們試驗武道的犧牲品!”

衛無忌一滯,帶著些許的茫然看向那邊撫琴的女子,咳嗽一聲道,“淺予姑娘言重了,哪有什麼犧牲品,不過是希望道途之上能夠多一位道友罷了!”

風少白嘆息一聲,將桌上的卷軸推捲起來,沉聲道,“道途坎坷,千變萬化,哪有什麼道友?縱然有些交點,也不過各自漸遠,終究不過獨行!”

風少白這番話說得衛無忌黯然神傷,再沒有與盛淺予爭論的心情,沉默良久忽然道,“那風兄建造這肆藝樓又是何意呢?”

風少白將卷軸夾在肋下,轉身出門,留一聲輕嘆在衛無忌耳邊,“聊以慰藉罷了!”

衛無忌一愣,忽地哈哈大笑,他用力地笑著,彎著腰幾乎笑出眼淚來,那邊的盛淺予卻沒有聽懂二人的機鋒,搖搖頭也抱著琴準備離開。忽然一個渾厚的聲音將衛無忌的笑聲打斷,少年魁梧的身影出現在門邊,他直接無視了身旁的風少白,捧著金漆的木盤徑直走到衛無忌身邊,將盤上的玉壺放在他面前,毫無波動的道一句,“酒!”

衛無忌被他淡然到痴傻的態度弄得萬分愕然,怔怔地看著他將酒送進來,在一臉平靜地走出去將門帶上,一時間竟不知作何表情,唯有化作一抹苦笑,嘆一聲,“卻是無緣罷了!”見著風少白即將走遠,突然出聲問道,“你們就準備讓他痴痴傻傻地在這裡待著?”

風少白頭也不回,卻有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他比你想象的更神奇!”

聽了這句話,衛無忌原本落下去的好奇心再次漲了起來,直起身想要起來,話到嘴邊卻化作無形,只得頹然地坐回去,舉起酒壺,揚起晶瑩的水線落入口中。下一刻,他猛地將酒全噴了出來,揭開酒壺在鼻下嗅了嗅,苦笑道,“真是個記仇的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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