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为什么别人的遗体都找到了,唯独他的不翼而飞?”
沈心语蹙着眉头问道。
胡为民摇了摇头,“不知道,这始终是个谜,但我绝不相信他会成为叛徒,他倒在了革命的道路上,最后却落了个叛徒的下场,不光自己含冤受屈,还连累了家人受难,我对不起他。”
胡为民为了赵兴国的事情,不知道向组织上打了多少申请和说明,可是组织上就是无法认定赵兴国烈士的身份。
后来胡为民有了权力后,也曾试图给相关部门打招呼,希望他们给赵兴国平反,但是阻力重重,一直没能如愿。
“如果他真没叛变的话,我想大概是炸药的威力太大,导致他尸骨无存,自然就找不到完整的遗体。”
沈心语说的这种可能当然被想过,不仅如此,还有人猜测赵兴国的遗体是不是被什么野兽叼走吃掉了。
可是据当年负责调查的同志回忆,炸药包的威力有限,不可能把人炸到尸骨无存,更何况炸药包是远程引爆的。
如果是山里的野兽来叼走了赵兴国的遗体,没道理独独只叼走他的,这不符合逻辑。
其实这种事吧,要只是找不到遗体,也可以上报更高一级的政治部,照样能追认烈士,毕竟不是每一个牺牲的人都能找到遗体。
关键是赵兴国失踪后,他所掌握的一些军事部署和机密都泄露了,这就从侧面印证了赵兴国可能叛变了。
慎重起见,政治部只能把赵兴国定性为叛徒,倘若把他评为烈士,后面发现他叛变了,那不是打了自己的脸吗?
“外公,赵兴国他没有叛变,我估计应该是炸药包被引爆后,强大的气浪把他甩飞了出去,甩得很远,而后滚落的山石和泥土把他掩埋了。”
陈默一本正经的说道,“当时政治部的调查人员搜寻的范围有限,忽略了外围区域,而且他人被大量的碎山石和泥土掩埋,以那时候的条件,找不到其遗体很正常,找不到不代表没有。”
陈默这么说当然不是瞎猜,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十三年后,某条铁路的修建正好途径赵兴国他们当年战斗过的地方。
施工人员在施工过程中挖出了一具穿着军装的骸骨,尽管身体多处骨折断裂,可是他的手依旧死死的抓着没了子弹的枪。
后来经过dna比对,确定这具骸骨就是当年失踪的赵兴国。
至此,赵兴国一家承受的屈辱和痛苦终于沉冤得雪,赵兴国不是叛徒,而是烈士。
因为这件事极具话题性,一家媒体还做了专题报道,这才让赵兴国的事迹为大家所知。
只可惜前世的这个时候,胡为民已经离世十三年,而赵兴国的妻子也没有等到一个公正的答案,使得她郁郁而终。
她和胡为民一样坚信赵兴国不是叛徒,哪怕在特殊时期,他们一家人被游街,被羞辱,殴打,被扣上无数的帽子,她也从未怀疑过丈夫对党的忠诚。
因为赵兴国曾经对她说过,肉身可灭,信仰不亡,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苟且偷生就背叛自己的灵魂。
“外公,不瞒您说,我大学的时候就知道赵兴国的事了,当时也是兴趣使然,我还根据相关文献资料做过实地的调研。”
陈默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发现资料中关于这次阻击战记载的信息有误,位置出现了偏差,后来我把方圆十公里内相像的山口都过了一遍,最终发现被当地百姓称作倒壶口的地方最有可能是赵兴国阻击追兵的阵地,围绕这一区域寻找,一定能找到赵兴国的遗骸。”
“只要找到他的遗骸,那么一切对他的不实猜测和泼在他身上的脏水都将不攻自破,他就可以被追认为烈士了,在天之灵也能瞑目。”
陈默的这一番话震惊了胡为民。
资料中记载的地方有误?
胡为民清楚的记得,这场战斗非常惨烈,他身负重伤,昏迷了一个星期,伤好都是几个月后了。
而负责事件调查的是当时政治部的同志和副连长,相关资料和信息记录都是出自政治部。
如果真的是因为他们的疏忽大意,导致记载的地方有误,那就能解释为什么建国后他几次组织相关部门搜寻赵兴国的遗骸都没找到了。
“小陈,你送的这份礼物对我来说太有意义了,比任何东西来得都珍贵,如果按照你所说找到了老赵的遗骸,那你就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而我对老赵也算是有所交代了,这么多年扣在他家人头上的帽子和身上的枷锁也能去掉了。”
胡为民心潮澎湃,情难自抑,他越想越觉得陈默说的有道理,赵兴国肯定没有叛变,他一定是牺牲了。
一开始找不到人是碍于当时的条件艰苦有限,也没有怎么用心去找一个死人,后面找不到人是因为某些人的错误记录,导致位置偏差。
陈默这一席话真是点醒梦中人,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让胡为民郁结困惑的心豁然开朗。
别看胡为民嘴上说绝不相信赵兴国会叛变革命,背弃信仰,可是后面搜寻他的遗骸怎么都找不到,他也有过一刹那的动摇。
毕竟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赵兴国热血过后,害怕了呢?
“外公,我可以保证,这次您不会失望的,因为我在倒壶口那个地方发现了炮弹的碎片和子弹壳,赵连长的遗骸一定就在那里,是该让他回家了。”
陈默信誓旦旦的对胡为民说道。
“好,我相信你小陈,你有心了,不管怎么样,我替老赵谢谢你,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除了我和他的家人,还有人记得他。”
胡为民的嘴唇在颤抖,“这次我要亲自过去一趟,五十年前我把他留在了那里,五十年后我要接他回家,我要亲口告诉他,红色钟国山河万里,如今的盛世如他所愿。”
其实这么多年胡为民的内心一直深受煎熬,如果赵兴国不是为了救他导致腿部受伤,那么当初留下来的人必定是他,他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赵兴国为自己能牺牲在革命的道路上而感到骄傲,又怎么会想到他死后一直被扣着叛徒的污名。
是该平冤昭雪,为他正名了。
虽然正义迟来,但终究是没有让他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他的后代会以他为荣,族谱会为他单开一页,新时代的华夏儿女会铭记他为这个国家的新生所做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