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正籌劃著讓開陽夜裡去城裡送個信,讓裡頭的官兵配合一下,夜襲西戎人的駐地,就聽到自己派出去的斥候驚恐來報,“大人,又有軍隊過來了!”
“是什麼人?”平安嚇了一跳,總不會是西戎人的增援吧?他們這麼倒黴?
“屬下只遠遠的看了幾眼,看不清番號。”那人說。這種時候過來的軍隊,他怎麼敢輕易靠近?說不準就會被現,然後捉住。
平安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又問,“人到了哪裡?”
“就在信州城西十幾裡處,看樣子是要紮營。”那士兵道,“我覺得不像是西戎人的援兵。”
平安點頭,如果是西戎的軍隊,直接去跟西戎人匯合就行了,何必要這麼麻煩?可若說是大楚的援兵,人又是從哪裡來的?
這些人自然就是信州軍殘部。其實不是他們不想過來,實在是猜也猜得到信州城下肯定有西戎人。貿然過去,恐怕討不了好。只是後面還有北狄人追趕,就算紮營了也不安穩。所以很快就派出了斥候過來查探。
平安帶著人躲在暗處,成功的捉住了幾個斥候,一問才知道,居然是信州軍!
“這麼說來,西戎跟北狄早就聯了手,而且得到了大楚這邊的訊息,故意示敵以弱,將大楚的精銳引入草原,然後各個擊破,最後彙集到信州城下攻打?”平安分析著如今的局勢。
如果西戎人跟北狄勾連,那麼恐怕對於信州城,是勢在必得啊。
畢竟只是城外村莊劫掠的那點兒東西,還不值得他們這麼耗費心思。必須要打破城池,收穫才會足夠誘人。尤其是信州城中還有不少高官和將領,若是捉住了,說不準能讓大楚花錢來贖,又是一筆收入。
將對方的打算推測了個大概,但平安並不因此而得意。因為已經到了現在,就算知道了這些,又有什麼用?雙方軍隊都已經動,戰事一觸即,大楚就算想要增援,也根本拿不出人馬來。
而且平安跟齊遠有著相似的擔憂長河部落有沒有插手進這個聯盟之中?
多半是有的。好在河北還有趙璨坐鎮,否則的話,大楚這次恐怕要三線潰敗,大大的吃一次虧了。當此時,平安也只能相信趙璨能夠掌控住河北的局勢,至於剩下的,就只能看他們的了。
不過,這些人來得正是時候!
“開陽!”平安想通了之後,立刻激動的道,“你今天進城,就去找西北巡撫,將信州軍遭遇北狄部隊,殘部退到了城外的事情告訴他,讓他明天夜裡配合咱們偷營!”
如果只有她們五十個人,就算開陽能進城,恐怕對方也不會相信他。畢竟五十人能做什麼?到時候說不準還要帶個炸彈進去,演示一下威力。不過那樣一來,或許就會讓西戎人有所準備。
即便最後他們相信了,又哪比得上城外駐紮著的大軍令人放心?
“咱們不先去跟信州軍接觸一下嗎?”周副將好奇的問。
平安朝他一笑,“去自然要去。不過得等開陽從城裡回來。畢竟信州軍新敗,現在恐怕警惕得很,不肯隨意相信咱們。但若是有西北巡撫的手書,那就不同了。”想來能夠收攏這麼多的軍隊,應該有將領在,能認得西北巡撫的字跡。
周副將信服的點頭,“的確如此。”只是他又有了新的疑惑,開陽平白說城外有大軍,西北巡撫就相信了不成?
這個問題當然不是平安想不到,只不過……對於現在的信州城來說,任何援軍都是寶貴的,寧信其有。反正守城的時候夜裡偷營,也算是一種策略,讓攻城的一方不得休息,疲於奔命,從而影響攻城的進度。有沒有人配合,關係倒不是很大。
這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等到吃過晚飯,天色就徹底黑了下來。西戎人那邊也剛吃過飯,正是一天之中最難得放鬆的時候。因為等一會兒真正入夜,反而要警惕起來了。
開陽就是這時候混了進去。沒有等夜深人靜大家都熟睡的時候,一來是那時候一點點動靜都會驚動西戎人,二來……那時候進城,要見到西北巡撫就只能擅闖了。畢竟人家都睡了。
天亮之前,開陽回來了。一切順利,西北巡撫得知他們是從秦州過來的,又在城外獵殺了不少西戎人,十分讚許。知道信州軍潰敗之後,臉色沉重了一會兒,就轉好了。畢竟這時候有援軍,總比沒有更好。
最後他當面寫了一封手書,說明情況,交給開陽帶回來。
平安拆開來看了一下,見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放下心來。看來西北巡撫也是個聰明人——不過也是,這場戰爭大楚準備了好幾年,主要戰場就在西北,所以是由他這個西北巡撫來總領此次戰鬥。結果出現了這麼多意外情況,到時候回到朝中,恐怕無功有過。
但是如果他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就扭轉形勢,那又不一樣了。那就將會是力挽狂瀾的關鍵人物,有大功!就此調回朝中,宣麻拜相,正式成為群臣避道、百官行禮的人物,也未可知。
守住信州只是第一步,這樣的情況下,助力自然越多越好。
平安將信轉交給周副將。對方愕然的看著他,“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出門的時候,他雖然稱呼平安一聲“齊太監”,但其實並沒有多少恭敬的意思在內。但後來出了撫寧縣,一路看著平安展露出各種手段,周副將才算是服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跟其他人一樣稱呼平安為“大人”了。
平安含笑道,“你們稱呼我一聲大人,是抬舉。但是這種場合,畢竟不適合我來出面。”
太監的身份,文臣輕視,但多半也會做個面子情,畢竟總有要接觸的時候。但武將通常就不那麼客氣了。反正他們的升遷都是功勳決定的,對太監這種“不男不女”的生物,大部分人都十分厭惡。
尤其是本朝軍中有了太監做監軍的傳統之後,更是如此。雖然太監並不能夠做出最後決策,但不少武將卻會認為對方跟在隊伍之中“不吉利”,對此深惡痛絕。
誰知道那信州軍裡,有沒有這樣的人物?反正有周副將在,平安也懶得出頭。
他這從秦州千里奔襲,將撫寧縣弄得鐵桶一般,又出來收割了不少西戎人的性命,解救普通百姓,已經足夠精彩。眼看又要提供偷營的炸彈,功勞已經是跑不掉的了,所以沒必要在這上頭爭。
周副將之所以遲疑,也並不是不懂平安的意思,而是表明自己沒有爭功的意思。聽見平安這麼說,臉上露出幾分憤憤之色,“我看那些人中,不少都是國賊祿蠹,未必就比大人厲害了。”
他出了不少見過平安的人曾經出過的那個感嘆,“若是大人……”不是個太監該多好?封侯拜相,什麼樣的前程掙不來?
只是這種話,在平安面前沒人提起。周副將很快也反應過來,“如此,我就代大人走一遭。”
周副將帶了兩三個人,騎著馬便離開了他們暫時駐紮的地方,往信州城西而去。嗯,帶路的就是之前抓住的那幾個斥候。這一去直到天黑時才回來,商定好了丑時初偷營,在這之前,信州軍會先趕過來跟他們會合,然後由平安的人作為先鋒,分別從幾個方向投入炸彈。
西戎軍猝不及防之下被驚醒,又有人因為爆炸受了傷,隊伍肯定會混亂。就算有將領想要整隊,在轟隆隆的爆炸聲中也十分困難。這時候信州軍和城裡的守軍同時衝營,便會造成更大的混亂。黑夜之中又看不清人,西戎兵說不定會自相殘殺。
而軍隊大可將西戎營地整個圍起來,有逃出來的就或殺或抓,輕輕鬆鬆處理掉他們。
當然,到了後期,西戎人多半能夠挽回這種頹勢,不過他們還能夠剩下多少人,就說不準了。到時候再正面作戰,還怕他們嗎?
當然,這是平安這邊寥寥幾人才預測到的結果。目前信州軍和守城軍都不覺得他們能起到多少作用,最多也就是混進去驚擾一下西戎人。只不過能夠有這個計劃,彼此聯絡上,多虧他們,這個面子自然不會不給。
於是這一天,平安的人沒有出去四處晃悠,而是留下來睡大覺,養足精神。而平安則私下將開陽叫來,給了他一個任務摸清楚西戎人劫掠來的那些人,都被安置在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