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早点休息吧,我今日去书房睡。”
裴淮年说完,转身往外走。
木门在身后缓缓阖上,他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在廊下的月色里晕开。
……
定远侯府。
宋鹤鸣脚步虚浮,任由长乐半拖半扶着穿过回廊,朝着院子里走去。
“侯爷当心台阶!”长乐话音未落,宋鹤鸣已踉跄着撞开院门,径直往沈知念曾住过的房间走去。
他跌坐在床榻上,目光死死钉在梳妆台上那个木匣子。
“鹤鸣!”宋老夫人匆匆赶来,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皱眉。
“这是去哪儿了?”她转头瞪着长乐。
“回老夫人,侯爷夜里在春风楼喝了一夜的酒……”长乐弯着腰回禀。
“又是跟那个戏子一起,今日一直在春风楼还是在戏班子?!”
“不、不是。”长乐情绪紧张:“侯爷一早就去将军府了找、找……”
“行了!”宋老夫人眉头紧皱。
她望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底泛起疼惜与怒意:“鹤鸣!沈知念已经嫁人了!是她不识好歹抛下侯府,你还去找她是为何?”
“如今攀附上裴淮年又如何?虽说她已经是县主,那玲珑郡主那个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宋鹤鸣恍若未闻,颤抖着打开木匣。
巴掌大的蝴蝶风筝静静躺在里面,竹篾边缘还缠着一截红绸。
那是新婚第一年的上元节,知念亲手扎上的,当时她低着头,间茉莉香混着烟火气,笑着说要把愿望都系在风里。
“母亲,知念……”他摩挲着风筝,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无论在哪,她都会把日子过好的,就像这风筝……”
指尖抚过风筝骨架,他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浸着化不开的苦涩,“即便跌落尘埃,也能在风里再飞一程。”
宋老夫人自然也知道。
沈知念父母蒙冤战死沙场后,她在沈府受尽冷眼,明明借着宋鹤鸣炽热的爱意,大可以为自己谋个尊贵体面的未来,可她从未利用这份感情去讨要半分。
即便被当家主母于氏刁难磋磨,她也咬着牙硬扛,从未低过头求饶。
瞧着柔柔弱弱,骨子里却比钢铁还硬。
她也是后来听说,沈知念父母沉冤昭雪的背后,也有沈知念的暗中作用。
在侯府的两年,沈知念把主母该尽的本分也做到了极致。
对内操持府中大小事务井井有条,对外待客温良贤淑、进退得宜,她挑不出半分错处,心里更是一万个满意。
可如今人都走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望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宋老夫人满心恨铁不成钢,扬起拐杖想狠狠骂他一顿。
可触及宋鹤鸣泛红的眼眶,那满腔责备又化作了一声叹息,
“行了,一个女人而已,南洲城多的是,我再给你找一个就是了,保管比沈知念强!”宋老夫人扬声说道。
宋鹤鸣苦笑摇头:“怎么会有人比她还好呢。”
他踉跄着起身,脚步虚浮地往床榻走去,衣摆扫过地面,像拖着条破碎的影子。
“许阿狸呢?你不是一心要娶她进门?”老夫人突然想起什么,眉头拧成个疙瘩,“她怎么连你喝成这样都不露面?”
“阿狸……她要补办婚宴仪程。”宋鹤鸣的声音闷在被褥里,带着几分沙哑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