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我已有落脚之处。”
裴世瑜将居处告知谢隐山,“裴某不扰了,这就先行告退,静候信王消息。”
谢隐山便也不勉强,目送他身影离去后,唤来管事,吩咐他代替自己酬宾散宴后,立刻呼人备马,出门而去。
他一口气赶到新城那座宫中。
此刻已过三更。整片宫殿俱是漆黑无光。他来到天王居所之前,命卫士去请朱九。
很快,朱九从宫门后走出。二人关系相熟,无须虚礼,朱九开口问他何事,如此深夜求见。
“天王这两日病痛发作,寝食不宁,方才才睡了下去。若非十万火急之事,不如明日再说。”他低声道。
那天师被请来后,起初一段日子里,除常应天王要求随在左右,也替天王开方,虽做不到拔根,却也能叫天王大大舒缓苦痛。这本是好事,不料也不知怎的,自那人开罪天王,天王余怒不浅,宁可忍受苦痛,也弃用天师留的祛痛之法。
他说完,觉谢隐山目光闪烁,似在极力压抑情绪,看了他一眼:“究竟何事?”
谢隐山便将今夜之事道了出来。
“什么?你说少主人来了?要寻那个天师?”朱九一时之间心跳也是加快,他抬头,望了眼天王歇处,道:“稍等!我这就前去通报!”
他疾步入内。片刻后,谢隐山看见天王寝处隐隐亮起一团灯色。
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仍是未见朱九出来。
渐渐地,他心中感觉有些异常。又耐心等了片刻,终于见到朱九再次从里面走了出来。
谢隐山急忙迎上。
“怎样?天王怎么说?”
朱九目光有些仿佛有些躲闪,说很是不巧,因天王身体苦痛,近日从上古奇书中习得一闭关之法。
“方才阿大出来说,天王恰今夜开始闭关,吩咐过,未完之前,无论何事,都不得打扰。”
谢颖珊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得到如此一个答复。
他目瞪口呆,抬头又望一眼那片还亮着灯火的楼檐,情急之下,一把攥住朱九的手臂。
“究竟怎么一回事?怎如此之巧?天王今夜忽然闭关!”
朱九面露无奈之色,只看着他,闭口不语。
“那要闭关多久?”
朱九摇头:“我也不知。”
谢隐山与他对望,突然间,若有所悟。
他慢慢松了朱九的手,低声说道:“我知晓了,这就去和裴郎君说去。”
天王的闭关来得毫无征兆。
第二日,谢隐山再次到来,被告知天王依旧未曾出关。
再一日,又是同样的答复。
他来到城外那座位于驿馆附近的小院,将今日结果说了出来。
看着对面那道僵硬的背影,他压下心中的无奈,正欲言又止,只见裴世瑜慢慢转过身来。
他面无人色,唇已干裂得隐见血口。
“裴郎君,你也勿过于心焦,待明日一早,我再去见——”
他安慰的话音尚未落下,只见他朝着自己深深行了一礼。
“我不在时,有劳信王替我看顾着些她。”
他哑声道罢,转身大步走出院门,解下马缰,跃上疾驰而去。
新城长街之上,忽然马蹄声起,一骑飞驰从城门的方向到来。
新城内除去信使邮差,余者包括官员,也不得纵马疾奔。
路人起初以为又有什么紧急驿报送到,待马上之人近些,方看清是个年轻男子,只见他紧咬牙关,颈间筋脉张布,双目笔直望着前方城北那座宫城的方向,纵马直来,纷纷避让。
宫门之前,两排甲卫正按刀而立,日光落在铁甲之上,寒光闪烁,令人望而生畏。
几名刚结束事务从宫中衙署出来的官员正从宫门后走出,低声议论天王反常的闭关,忽见一骑如电,竟从他们身侧掠过,直入禁宫。
众官愕然,还未及反应,又听身后起了一阵铁甲铿锵之声,众卫已如潮般涌入,厉声呵斥,紧追不舍。
那人策马疾行,穿过重重宫门,直至内宫广场,才猛然勒缰。
他身下的骏马长嘶,前蹄高扬。
他翻身而下,立在广场之上,环顾四周,处处飞檐叠嶂,脊兽吞吐琉璃之光,闭了闭目,便直挺挺地跪在广场中央,弯曲下他如松的背脊,面北,纳头而拜。
甲卫已追至他的后方,刀戟森然,瞬间将他围在中央。
领队意外之余,余怒未消,正要命人上去先将人擒住,忽然又觉这闯入者眼熟,仔细再看,不由微滞,略一思索,命手下不得擅动,速去通知上官。
甲卫统领朱九大步流星而出,见裴世瑜端跪于广场中央的青砖地上,四周兵刃环伺,远处,跟入的官员三五成群,向着这边窃窃私语。
朱九立刻将领队召到身畔,附耳吩咐几句。领队受命,奔去命手下全部撤退,又将那些还在围观的官员悉数驱走,清空后,下令关闭宫门。
巨大的广场之上,唯余一道笔直的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