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只她自己也就罢了,此行因拗不过爱女的缠磨,怜她前次所受之苦,想着这回不算辛苦,路程也都是熟路,便带上同行,没想到竟会遭此意外。
当夜二人同宿一床,阿皎躺在中间,叙旧话新,谈天说地,夹杂着阿皎的笑声,纵然太下依旧乱战,世上兵荒马乱,但这个时刻,这一张小小的床榻,便也足以承载片刻的欢欣和热闹了。
李霓裳将自己收到无名信的事告诉他。起身下榻,取信给她看。白姝君看完信,沉吟了下,说:“我若所料没错,信或是夏家儿子夏惟钰所写。此前两家节贺往来,我见过他的笔迹,与这很像。”
“是他?”李霓裳终于想了起来。
“他若知道,为何不公开具名,况且,他是如何得知阿嫂你被困在此的消息的?”
白姝君似若有所思,却没立刻说话。李霓裳问完,很快,自己便也醒悟了过来。
“难道内奸便是便是出自他家?”她吃惊道。
白姝君道:“若是如我所猜,主谋怕应是顾家。他家此前因为婚事不成,应是怀恨在心,或有所动作,里应外合,他两家孟不离焦,应是不得已跟从,他家儿子才会匿名发信给报讯。”
“上次阿皎出事,我便疑心应有内奸协同。只是不敢肯定,如今看来,极大可能,我会尽快发信给韩枯松,让他留意!”
二人已是多年未见,此番相见,起初仿佛都有默契地避免主动先提及裴世瑜和天王新近的噩耗,片刻后,白姝君望了她一眼,终于还是说道:“天王之事……消息传来之时,夫君已经在北境,我写信,已经告诉他了。他意外之余,也唏嘘许久。”白姝君说道。
李霓裳眼前浮出天王最后时刻和她说话的样子,虽然过去已有数月,想起来,心中却依然难过。
“他……知道了吗?”她终于还是抑不住,轻声问道。
白姝君摇头:“他阿兄思虑过后,决定等战罢,再将消息告诉他。”
李霓裳静默了片刻,将那日自己的亲历说了。
白姝君显也是受到些震动,缓缓摇头,叹息:“他虽性情有异于常人,却也是真正性情中人。以如此方式离去,配得上他天王之号。”
又安慰道:“你也不必过多自责。彼此敌对,此事便是有武节参与,也天经地义。天王他自己从前不也常征伐别家?入浊世如涉大江,登舟之初,已当怀覆舟之心。与你无关。何况,我看他应当也是个通透潇洒之人,听你讲述,他去之前,心中应该是痛快的,既如此,你又何必执着难过?”
阿皎已甜甜睡去。
她安慰完,将李霓裳搂入怀中。李霓裳长发婉转,伏在她的身前,情绪终于慢慢好了些。
“我毒发后,是他救了我。他怎会在那里的?”片刻后,李霓裳终于还是忍不住,又闷声问道。
“他啊,在河西听闻阿皎出事后,知阿皎不可能会去他那里,总算是肯出来了,火速前来,那日见到你派人送回阿皎,听到你为救出阿皎废了颇多周折,中间还夹杂那崔重晏,他没说什么,但当夜人便不见了。这一去就是许久。后来北边又打了起来,他径直去了。”
白姝君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李霓裳沉默。
“毋多担心。”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公主你知道吗,我少时,十三岁那年,认识君侯的第一天,他身上便挂着血。这些年,打仗更是家常便饭。你知道每回他在外厮杀,我都是如何对说的吗?”
李霓裳睁眸,从她怀里慢慢坐了起来:“如何说?”
“他若注定属于刀剑,妾便把自己修炼成鞘。他若有一日会为国死,妾便替他把国活成家!”
李霓裳怔了。
“如此,我便不会过于担忧。公主你还年轻,这些经历也不多,日后公主若是也遇到如我这般的男子,自然就会领悟了。”
白姝君看着她,微笑说道。
李霓裳慢慢再次依偎进她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第165章
次日清早,李霓裳的军队护着白姝君的马队,继续往河东赶去。
上路的第二天,白姝君便收到南线来自绛州的急报,韩枯松和潞州刺史与何尚义大战正酣的时候,那梁胄或是与何尚义达成某种协议,纠集三万人马,竟也加了进来。
此前谁会料到天王如此意外身死,以致于此前受他统御的多股势力分崩离析,因此,在预先的计划中,这一场大战,南线并非重点,重点是在北方。
更何况梁胄从多年前投效天王起,就十分稳定,从未有过任何越界之举。那时谁会想到他会如此发兵而来。
何尚义能在天下手下坐到前几的位置,人品如何不论,勇猛善战是必定的。原本就只打成攻防相当的态势。
现在又加上这三万大军。这绝不是个小数字。
李霓裳和白姝君焦急不已。虽然这边只有五千,远不及对方三万,但也是一个助力。便加紧行军,在十来天后,终于赶到。两方加在一起,虽然数量仍相差不少,但总算可以打一打。
李忠节英勇善战,频频立功。
就在众人可以略略送一口气的时候,这一日,又来个极大的坏消息。
崔重晏竟然也率领大军五万之众,浩浩荡荡,抵达河东,加入攻阵。
原本就已处于劣势,此刻对方又添五万,更不用说,是他的军队。
北境的大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决战。
这是一场准备多年的,或能给北境换来几十年和平的战争。
军民同仇敌忾,加倍备战,准备迎接一场或最大考验的恶战。
李霓裳和白姝君前些天已到太原府。
获悉这个消息,两个人的第一个反应都是立刻回到潞州。
军民都已动员,这些天,每天都有许多人从四面八方到来,或送粮送衣,或自愿加入城防。
她身为主母,更不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