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琨沉默思考,项弦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要与天魔对抗,便必须集结神州大地所有的力量,而凤凰在数千年中一直照拂人族,守护人间大地,乃是至为可靠与强大的助力。
“但过后,我再也没有碰到那名少年了。”项弦说。
“不打紧,”萧琨说,“慢慢地寻找罢。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另有一名管家,也是因缘际会相识,此时他去了北方,也即你们辽地上京城,寻找心灯下落。早知这一趟在成都得了消息,我便将他带来了,有他在,想必收拾个把小妖不成问题。”
“嗯。”萧琨作为交换,也主动道,“我的龙腾玦,乃是素未谋面的父亲所留,里头拘禁了上古龙魄,但它不能言语,师父说它须得积攒功德,累世修行,方能离去。这件法宝非常消耗体力,我无法太长时间使用它。”
项弦点了点头,萧琨知道他想问自己的身世与双眼,现在自己不想对此多说,毕竟他们对彼此还不熟悉。
萧琨换了个问题:“成都驱魔司使善于红,你对她了解多少?”
“她是吐蕃人,”项弦说,“夫家是汉人,她今年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是先师的旧识。她还给了我镇妖幡,让我将青城山上的妖怪收回去。”
项弦泡了一会儿,皮肤白里透红,起身换衣,说:“你是不是把她给得罪了?潮生吃了青羊宫内的贡品?”
萧琨想了想,答道:“她不是好东西。”
“什么?”项弦只穿着衬裤,袒露胸膛,转头看了萧琨一眼。
“她有执念,”萧琨说,“虽然我不知道执念在于何处,但她的心底有一股恨意在萦绕。”
“你开什么玩笑?”项弦说。
萧琨:“我怀疑她指引你我前来灌江口别有所图,至少也是借刀杀人之计。”
项弦想也不想便说:“她在成都驱魔司任职,已将近一百年了,你知道一百年是什么意思吗?”
萧琨:“你相信我的判断?”
项弦一怔,眉头深锁:“你认真的?”
萧琨坦然道:“不信算了。”
项弦走到一旁坐下,擦拭头发,说:“怎么看出来的?”
萧琨沉吟片刻,没有告诉项弦细节——前日他拜访成都驱魔司时,司使善于红因为他是辽人,语气不悦,外加潮生第一次来,又在正殿内闯了祸,是以话中满是讥讽。
萧琨于是用他的幽瞳,窥探了善于红的内心。
善于红虽从未见过这等异能,但活了这些年,何等老辣,马上感觉到了刺探,并隐藏起了心思,继而勃然大怒,将萧琨与潮生一同逐出了青羊宫。
也正因此,萧琨隐隐约约察觉,善于红的真正用意绝非她所言。
他不想告诉项弦自己拥有这幽瞳,毕竟在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曾以其窥探项弦的内心。
当时他看见项弦的意念里,是一团生机勃勃的烈火,火焰光芒四射,它煅冶万物也焚烧万物,是点亮寒冬与黑暗的一股强大力量。
小时候,发现自己有幽瞳时,他便忍不住去读周遭人的内心,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受到伤害的只有自己。师父乐晚霜告诉他,人心是世上最锋锐的利刃,在那之后,萧琨便很少启用幽瞳之力。
他决定不去窥探潮生与项弦的心,在这世上,他们是自己难得能结识的朋友了。
“我知道你宁愿相信成都驱魔司使。”
“不,”项弦说,“我相信你,因为你没有任何理由骗我。”
项弦开始穿靴子,认真地注视他的双目,说:“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的双眼能看见尚未发生之事?”
项弦过来,单膝跪地,与萧琨挨得很近,凑到他面前,却猜错了方向。
“我完全相信你。”项弦一字一句道。
萧琨与项弦对视,雾气氤氲中,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项弦的双眼是纯黑的,非常漂亮。萧琨看着浓眉大眼的项弦,片刻后,一手在水下掐了个指诀,“哗啦”一声,热水又把项弦淋了满头。
“哎!”项弦狼狈不堪,抽身离开,裹上外袍回房。
萧琨舒服地躺在池里,将全身浸没于热水中,手臂与脚踝现出青蓝色的血管。
是日上午,萧琨出了客栈以后,与潮生、项弦各骑一马,越过长桥前往城西,灌江口的二王庙处,庙会早已热闹非凡。
“那么咱们还听善于红的么?”项弦说。
“你自己没主意?”萧琨说,“你也是驱魔师。”
项弦:“我这人懒,能不动脑子就绝不动脑子。”
萧琨说:“先去庙中再说罢。潮生,潮生呢?”
“哥哥们!”潮生已被羊汤店勾引走了,说,“快来,我没有钱!”
萧琨:“……”
三人在庙会外过了早,潮生将一大碗加了嫩羊肉的雪白汤面吃了个底朝天,项弦还加了两笼素馅包子。萧琨身上已经没多少钱了,思来想去,只不敢说,总不好让潮生这个仙人担忧盘缠。他寻思过得十天半月,得上哪儿弄点钱去。
“这是供奉哪个神明的?”潮生问。
“大殿是二郎神,后头是李冰父子,”项弦说,“灌江口是二郎神的道场。等等,萧琨,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