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弦修长身材被塞进缸里,一腿只得曲在缸内,身体半躺着,一脸无聊,从缝隙内望出去,见高处房顶出现了萧琨的身影。
萧琨去拿到项弦的佩剑,再朝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放心。
萧琨跃下小巷,满地是呻吟的脚夫,木阁散在一旁。
“项弦没事吧!”潮生现在只怕自己的美男哥哥被吃了。
萧琨吹了声口哨,唤来等在旁的马匹,说:“他不是第一次玩这出了。走,沿着妖气离开的方向找。”
正是项弦上一次乔装奸细,在佛宫寺前被完颜宗翰抓住的事件给了萧琨启发——那日项弦束手就擒,再暴起殴打完颜宗翰时,萧琨正藏身于佛宫寺的高塔飞檐上,注视他大杀四方的潇洒英姿。
妖气朝着青城山不断逃逸,拉车的苦力野猪呼哧呼哧,身上隐隐散发出魔气,萧琨策马带着潮生一路朝西南而去,不敢离它太近,只怕引起警惕。
项弦则在车里颠来颠去,睡了一会儿,片刻后板车停了下来。
他从封缸的木盖缝隙中朝外望去,隐约能看见天色已晚,野猪停在了一座破庙中,正呼哧呼哧地打鼾。
项弦把手指勉强从缸沿伸出去,想扯断封条,却被另一只手按了回来。
萧琨悄无声息,已到了板车旁。
项弦小声说:“放我出去,咱们抓住这野猪,让它带路也是一样的。”
“不行,”萧琨低声说,“都到这儿了,不要横生枝节。”
“哥哥!”潮生在旁说。
“嘘。”项弦与萧琨一起示意他小声。
潮生从缝隙里塞了块糯米糕进来,说:“你饿了吧?”
“谢谢。”项弦说,“我很感动,潮生,但我现在不饿,我只想撒尿。萧正使,能不能行行好,先将小的放出来?我保证一定会听话回瓮里。”
“不行,项副使,请自己想办法。”话音落,萧琨又与潮生消失了。
项弦:“喂!让我出去啊!”
项弦又等了一会儿,再次睡着。三更时分,外头传来数声鸡叫,野猪妖是以醒了,出外看过天色,睡眼惺忪,满脸疑惑。
“天怎么还没亮?”野猪妖自言自语道。
萧琨在附近农户院里弄来一只公鸡,手里捏着鸡脖子,拉扯它的脖颈,令那鸡惊慌失措地大叫,犹如打鸣声一阵接着一阵。
他与潮生藏身于庙外草丛中,潮生倚在他肩上,睡得正香,萧琨却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那猪妖赶紧回山。
半夜时分,野猪妖又拖起板车,哼哼唧唧地朝着山内行进。
天色渐明,山内浓雾袭来,野猪妖穿过一片荒坟墓地,沿着后山山麓前进,在道路的西侧,朝着密林内一钻,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萧琨暗道还好选了这办法,青城山内这类地形数不胜数,若无妖怪带路,仅凭自己,哪怕有通天本领,也难以找到这等秘境。
项弦在缸里摇晃了好一会儿,总算停下,他从缝隙中往外看,听见外头有声音喊道:“夫人——夫人——”
野猪妖回来了,推着瓦缸开始滚动,到得某处完全停下。
萧琨与潮生在哪儿?项弦心道,被滚得晕头转向,快要吐了。
“夫人!”野猪妖的声音道。
一个慵懒又温柔的声音道:“回来了?”
“弟兄们为您抓了个新的,”野猪妖说,“标致得很,您看看?”
“又胡闹。”那声音笑道。
野猪妖拆封条,与此同时,阿黄拍打翅膀飞来,停在密林一侧的一棵树上。
缸盖开启,项弦八尺身材,总算能活动身体了,但他的帮手还没到。
他从缸内站了起来。
这是一处辽阔的密林,正在青城后山的山崖上,诸多树屋奇形怪状,依山壁而建,看得出乃是胡乱搭建。四周叠了众多玛尼堆,山崖前有一空地,朝向外头的万丈悬崖,远远能看见内江与都江堰所在,而这口大缸,就被放在空地上。
是个妖怪村,项弦曾经在湘西见过差不多的景象,妖族为了修行,常四处寻找洞天福地以采纳天地灵气。当地若有大妖怪出没,小妖们便会自发地朝着大妖聚集,蹭一蹭大妖在洞天福地里漏出的灵气,另一方面则寻求庇护。
而小妖们也会为大妖跑腿办事、看风放哨以作回报。
在妖怪村的正中央,有一棵形态极度诡异的巨型榉树,榉树从崖缝内探出,将众多枝条形成的牙爪朝向天际,捕捉山中流动的灵气之力,而榉树高处,则寄生了另一种叫不出名字的花朵,重重藤蔓中央,有一朵巨大的花苞。
此时藤蔓朝着空地上堆叠而来,那形态极度诡异,散发着淡淡的黑气,项弦腰畔的铃铛正要振动,被他敏捷按住,停了响声。
“快醒醒,潮生,别睡了!”萧琨摇晃潮生,潮生已睡得不省人事。
萧琨背着潮生赶路,不敢胡乱用法术,生怕惊动了这密林里的妖怪。
项弦一身仍穿佩二郎神战甲,于天明时分,铠甲与战裙闪闪发光,面朝那巨大花苞,东方日升,照耀在他与花妖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