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猜测,可当听到对方名字的刹那,谢春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众人日思夜想,想要遇见的国师,竟就在他面前。
如此轻易,如果不是对方神态与模样不似寻常人,甚至像一场骗局。
而且这位静谭大师未免过于年轻,像是与他岁数相似,且并未剃度。
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
谢春酌心中腹诽,却没想到对方像是知道了他所思所想,居然开口道:“我因尘缘未了,所以主持并未为我剃度出家,只带发修行,待到一切事毕,我才能了无牵挂地侍奉佛祖。”
谢春酌闻言一惊,而后恢复镇定,微笑着点头:“原来如此。”
什么尘缘未了,是情爱还是权利?
谢春酌不由得想,许是权利吧,权利钱财,世人皆不可免俗,和尚虽清苦修炼,可也毕竟是人。
难怪这静谭大师不出门则已,一出门,便成了这王朝的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无论谢春酌怎么想,面前的人,他都必须要与之交好。
况且他也实在好奇,这位大师,到底是真材实料,还是装神弄鬼之徒。
“不知大师可有空闲与我交谈解惑?”谢春酌收整好心绪,上前一步,冲着对方弯唇一笑,大方道,“春闱将至,不怕大师笑话,我心有不安,怕出差错,误了以后。”
静谭看着他,几秒后,颔首:“你随我来。”
他转身往院后的厢房走,谢春酌缓步跟上,落后他一步,从后面看,这位大师身形高大,比他还要高大半个头,肩宽腰窄,姿态端正挺拔,走动时步伐也似带着某种韵律。
也不知是哪座寺内出来的高徒。
厢房离得近,不过片刻,二人便进入屋内。
甫一进屋,步入谢春酌眼帘的便是桌面摆放的两盏茶。
熏香淡淡萦绕在鼻尖,香火气息参杂在其中,有燃尽的香灰味。热水蒸腾,雾气飘散,谢春酌落座,佯装不经意碰了一下杯壁,温热,来人大抵刚走没多久。
“是我误闯,打扰到大师了吗?”谢春酌不动声色问。
静谭在他对面席下落座,自然而然地去收茶盏,放至一旁,垂眸重新洗杯,给他倒茶。
“没有。”
茶壶里的茶抬高倾倒,落在青绿色横纹杯盏上,茶香四溢,雾气蒙蒙。
静谭把茶递过去,谢春酌便闻到了清淡的茶香随着热雾朝他扑来。
是上等的好茶。
谢春酌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抿唇沾了点在口中,随后放下,抬眸,看向对面。
静谭仍然维持着方才的举动,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谢春酌觉出几分怪异,这怪异在他与静谭交谈两句后,更加明显和了然。
“大师,你为什么不看我?”谢春酌突然问。
静谭垂着的长睫轻颤,而后像是为了辩驳,朝着谢春酌看去。
近距离看见那双京内人大肆宣扬的黑白异瞳,谢春酌奇怪地并不感到稀奇和震惊,但看了两秒,他却为自己的心中所想而感到惊讶与茫然。
——因为他看着静谭的眼睛,竟然想到了柳夔。
柳夔的眼睛也是白色的,只是眼瞳边缘有淡淡的粉。
可是这两人怎么会一样呢?
谢春酌迅速收拢了讶异,微笑着看向对面的静谭,发现对方正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大师为何不言?”
“言语不过人口中言,心中所言才是真情。”静谭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想听到的话,是你想实现的事,我想说的话,是你所不屑的话。”
“你想要做到的事,自然有人会帮你,你不必担心。”静谭抬眸,对他轻声说道。
谢春酌心神微动,被看透的错觉瞬间萦上心头。
“谁会帮我?”谢春酌佯装不知,继续追问,“大师你也会帮我吗?”
静谭似是想叹气,又蹙起眉头,最后道:“会。”
谢春酌讶异,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给了答案。
他还想继续说,可静谭的一句话,却把他所有的声音都噎进口中了。
静谭的视线越过他,似是落在了外面,清风吹进敞开的厢房门,吹动他们彼此的发,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柳仙来找你了。”
简单的一句话,石破天惊般砸在谢春酌心头,他大骇,险些控制不住面上神情。
他攥紧手,勉强一笑:“大师这是说的谁?”
静谭:“你要是再不去,他就要找到这里来了。”
此话一出,谢春酌再也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