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着急又羞窘,“别哭了!”愈发抱紧,却被小童抓乱了发簪和衣领,手忙脚乱间,衣衫散乱,狼狈不堪。
谢春酌见她几乎要哭出来,又碍于男女之别,不能上前,蹙眉问:“你丈夫呢?”
妇人慌乱地掩住自己的衣衫,见他侧开头不看向自己,心下稍安,正要解释,手里的孩子却趁着这机会溜出她的怀里,哭叫着往谢春酌的方向跑。
“诶!你这孩子!”妇人惊呼。
眼见着那小童就要撞到谢春酌的怀中,此妇人来不及阻拦,谢春酌亦尚未回神,听到声音只低头一看,半大小童已经踉踉跄跄冲到他的脚边。
谢春酌都做好对方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他衣摆上的打算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臂骤然伸出,直接把小童拦腰抱起,阻隔了二人之间即将到来的亲密接触。
“呜哇哇——”小童愣了一下,而后张开嘴巴,大声嘶吼。
谢春酌离得近,都能看见他的嗓子眼,顿觉匪夷所思,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好了别哭了,哭得越大声,等下挨打就越疼。”季听松熟稔地抱着小童晃了晃,半哄半笑,“趁着现在你爹外出没回来,可劲儿折腾你娘是吧?”
待得年轻妇人来抱孩子,他又自然而然地把孩子递到对方怀里,“棋哥儿又调皮了,嫂子你就该狠狠打他一顿,让他吃教训,怕你才对。”
妇人与季听松明显相熟,闻言无奈道:“越打哭得越厉害……哎……还是等他爹回来吧,我是制服不了这家伙了。”
随后又不好意思地对着二人微微屈膝行礼,“叫二位看笑话了。”
妇人抱着哭闹的小童跑进屋中,房门关闭,不多时,小童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云霄,然后又被硬生生堵住。
隔音极差的院落里,清脆的巴掌声清晰地罗进谢春酌的耳中。
看来妇人还是采纳了季听松的意见,终于下定决心,对自己顽劣的孩子施以家法了。
“他们一家租住在这间院子的西侧房,因为有孩子,平日里稍微吵闹一些。”
季听松带着谢春酌往他的屋子里走,神态、动作自然,仿佛早就预料到谢春酌的到来,进屋后,连茶水都早早备好,只等人落座。
谢春酌欣赏这种镇定,但这种时候,他也憎恶这种镇定。
如果季听松歇斯底里,或许他还能从中窥见几分破解之法,可季听松面色平静,甚至贴心地帮他将茶水晾凉,免得饮茶烫伤。
一切的动作,恍若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龃龉,也从未有过生死之仇。
谢春酌抬起眼睫看向他。
季听松自他对面坐下,嘴里还在说着院子的事儿。
“还好你没和我一起住,不然定然要跟我闹上好大一通。我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因着三户合租,那户又多了个孩童,平日里多吵闹,租金便宜了将近三分之一,仔细想想,也是我赚了。”
季听松好似洋洋得意,听得谢春酌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尽数消失。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琐事的吗?”谢春酌直接打断他的话。
季听松话语停顿,“……只是想与你说说话而已。”
莫名其妙地,谢春酌在听到这句话时,又感到了一股熟悉感。
谁又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呢?
对,是魏异。
谢春酌眉头蹙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季听松见状,以为他不愿再与自己说话,苦笑着扯扯唇角,道:“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你,想要杀死柳仙吗?”
杀死,柳仙。
这四字一出,谢春酌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中的茶盏,温度自低往上攀岩,眨眼间,灼烧的疼痛在手心蔓延,他却浑然忘却,直至季听松将他的手掰开,将茶盏拿走。
“你对他……是有真情的。”季听松单手抓着谢春酌的手腕,看着面前通红的手心,酸涩、嫉妒、憎恨,齐齐在心中搅滚,直叫他面目扭曲。
因为咬牙忍耐,他眼眶发红,眼球血丝清晰浮现,狰狞的恨意在原本温润柔和的眼眸中浮现,不似以往。
也确实不再与以前相同。
入京后,从痛苦、难以置信,到得知真相的爱与恨,春闱期间等待……每一分每一秒,季听松都如烈火焚心,只差一点,就会被烧成灰烬。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人间清欢,这些,通通抵不住面前人的一个回眸。
他着了魔,生了恨,不再是那个即使被杀,被剥夺了身份,也觉得公平的人了。
他要谢春酌!他要他的爱!
“……你发什么疯。”谢春酌被他眼中炙热的情爱仇恨所烫伤般,缩回了视线,同时也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事情脱离了掌控,加之殿试将近,谢春酌忐忑难安,焦灼不已。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谢春酌不再等待,主动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急躁,“你能杀死柳夔?你能让我成为状元吗?”
他急切,季听松反而冷静下来,仔细看了他片刻,倏忽笑了,喃喃:“……你居然也不在乎他,是了……是了……”
不等谢春酌发问,季听松又突然道:“我写了信,魏琮已经带着信和人去了木李村。”
谢春酌瞳孔紧缩。
季听松双眸幽深,语气轻而缓慢,像是为了方便谢春酌能更清楚地听进去。
“带着……我以前村落里的村民,他们认识我,也认识我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