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松却还是不肯放过他一般,弯下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况且,他真的能让你当上状元吗?状元……可是殿上,天子亲点啊。”
柳夔一条还未渡劫飞升的蛇妖,真的能左右人间帝王吗?
他连魏琮都要犹豫是否杀死,他真的……愿意为了谢春酌,放弃千百年的修为吗?
话罢,季听松扯着唇角,似笑似哭地看了谢春酌一眼,转身离开,只留下谢春酌站在原地,半晌没回神。
直到柳夔上前,握住他的肩膀,把他转过来,询问:“那小子找你说什么了?魂不守舍的。”谢春酌才堪堪回拢思绪。
柳夔见他不语,只是一味盯着他不说话,以为他考试累了,便直接把他揽着,送上了马车内。
马车嗒嗒往家的方向走,柳夔抬手抚摸谢春酌的脸颊,用手比划,嘀咕道:“怎么就三天,脸都是小了一大圈。”
在马车的摇晃下,谢春酌突然看着柳夔,眼中带着审视,问道:“你真的能让我成为状元吗?”
柳夔不明:“你不是已经问过很多次了吗?”
谢春酌抓住他的衣袖,“你回答我。殿试并不是官员写出名单,再告示那么简单,是需要天子亲口指下的,你……可以让当今陛下,亲口指定我为状元吗?”
柳夔动作微顿,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但很快,他就点头:“可以。”仔细算一下,那天是他的渡劫日,只要时辰恰好,他完全可以让皇帝改口。
他再次对谢春酌肯定:“可以。你放心。”
但那一抹迟疑,如一根针一样,深深刺进谢春酌的心里。
谢春酌松开他的衣袖,垂下眼眸,慢慢靠在他怀里,声音疲惫:“我累了……”
第154章
当会试成绩出来,官府派人来报喜,谢春酌被众人包裹着、欢呼着、庆贺着他成为会元时,他还有些恍惚。
这种恍惚不是不真实感,而是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带来的。
他原本的成绩是十二名,这会元的名次……是季听松的。
像是陷入了某种诅咒,他再一次剥夺了季听松的东西。
尤其是在季听松知道真相之后,谢春酌对于未知的恐惧愈发强烈。
季听松会做出什么呢?魏琮又为什么要和季听松联手?魏琮会和季听松一起,举报他,毁掉他的一切吗?
……柳夔,真的是无所不能的吗?
谢春酌在当晚,夜半惊醒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来到桌前,拿起纸张,写下了一个人在的名字,再点燃了魏异给他留下的蜡烛。
飘渺清淡的异香缓缓飘荡在屋内,烛火摇曳,谢春酌愣愣地注视着它,看着它的火舌卷起纸张,将其烧成灰烬。
雪白的烛身,上燃火焰,下则流泪,在浅淡的雾气中,谢春酌隐约间,像是看见了魏异。
魏异在京城已经销声匿迹,传言是他被荣国侯夫人设计毒害身亡,也有传言是他在荣国侯府待不下去,自行离开了。
这两种说法是大众认可度最高的,可谢春酌却觉得,魏异是成了一件器具,不再以人的形态,存活于这个世上了。
眼睁睁看着短短的烛身烧尽,只剩下融化、堆砌的烛泪,谢春酌起身离开,重新回到床榻上。
没过多久,在屋顶吸收月光、修炼的柳夔似乎察觉异样。
他从外面回到房间,首先闻到了奇怪的蜡香,耽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异样,于是转而来到床榻边,身上去触碰谢春酌的手,比起以往的温度要低些,彰显着一个事实——谢春酌刚刚起床了。
“怎么得了会元还不开心?”柳夔不明白,谢春酌的心思最近愈发难猜。
谢春酌整个人埋在被褥当中,声音软软地,闷闷地。
“殿试将至,我心有不安。”
他抬起眼睫,视线幽幽地落在柳夔雪白的脸上,淡粉色的瞳孔,眼角有鳞片隐现,银发垂落,非人感强烈。
“况且你渡劫之日也快来了,我……担心。”
柳夔躺在他身侧,将他连同被子一起抱进怀里,满满当当地安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就等着我一蛇得道,跟着升天。”
谢春酌睨他一眼,“不会用词,就别乱说。”
柳夔浑不在意,他一条蛇,用人的词,用得着就行了,还管什么恰不恰当呢?
他靠近谢春酌,先是用脸颊贴了一下,薄唇微张,蛇芯从中冰冷湿漉地吐出,弹在谢春酌的脸颊,轻轻滑动,最后探进对方柔软的唇中。
就像是撬开蚌壳,去品尝内里的肉一般,柳夔几近贪婪地品尝着。
谢春酌没有抗拒,顺从地张开唇,与其纠缠。
滋滋的水声与呼吸被包裹在床帐之中,犹如春日的细雨,潮湿温暖。
“……不要怕,一切都有我在。”柳夔细细地安抚他。
谢春酌轻声应“好”。
可翌日一早,他便借口出门参宴,绕过东街小路,找到了在其中一条小巷内院落居住的季听松。
院落是一进三屋,季听松就住在东侧房,院内有一棵半大不小的梧桐树,岔开的枝条上挂着几件孩童衣衫以及杂物。
谢春酌敲开门进去,视线落在树上,还没来得及看第二眼,耳边就响起刺耳的哭叫声。
他登时吓一跳,下意识往声音来源处望,就看见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童正哭喊着从一年轻妇人怀中挣扎,企图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