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枝的筷子尖一顿,毛肚又滑回锅里:“哦,我哥他本来是要来的,但是下午那会儿他mentor给他派了新的任务,他让我跟大家说他晚一点来,咱们先吃,这顿饭到时候他来买单就行。”
祁宁晃着酸梅汤笑着打趣:“啧,赚了钱就是不一样,说话都硬气了。”
笑声还未落地,包厢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江枝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两个宿舍最後一次聚餐。
明天开始,男生宿舍的四个人,会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温言蹊已经进入马不停蹄的实习,任长宇的登机箱里装着飞往深圳的机票。
而他们宿舍剩馀的两个人,听温言蹊说,考公和考研的教材正以每天三页的速度被翻旧。
“还得是你啊,一下就点明我聚餐的主题了。”任长宇冲祁宁比了个大拇指,回头叫服务员,“先来一打冰啤,今天谁哭谁是狗啊!”
大家都认识了这麽久,早已不似初次见面时的拘谨,几番“逛三园”下来,连不爱这种场合的江枝都挽起袖子划拳。
火锅蒸腾的热气里,每个人的眼角都泛着醺然的红。
任长宇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像两个宿舍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端正地举起酒杯:“明天挽上我就飞深圳了,我的傻妹妹祁宁,就拜托大家帮忙照顾着!”
四个酒杯接连碰撞,啤酒泡沫溢满桌面。
“又来托孤了。”喝了酒的杜杜托着绯红的脸颊,问出那个好奇已久的问题,“你其实喜欢宁宁吧?”
火锅汤底“咕嘟”冒了个泡。
任长宇的筷子掉进油碟,溅起几滴红油,他盯着那片逐渐扩散的油花,开了个玩笑:“说什麽喜欢不喜欢的,那都不是月薪三千该考虑的事。”
酒精在江枝的血管里烧出一片燎原的火,她忽然就明白了什麽叫酒壮怂人胆。
她“啪”一下拍桌站起来,震得碗碟叮当响:“谁问你月薪多少了?就问你喜不喜欢宁宁!”
任长宇的目光越过晃动的酒杯,落在祁宁含笑的眼角。
沉默的勇敢比动听的情话,更加震耳欲聋一千倍。
祁宁突然笑出声,嘴唇上还挂着未干的酒渍。
两个人隔着火锅蒸腾的雾气对视,像穿越了十年的光阴。
任长宇的室友打了个酒嗝,把筷子敲成快板:“别废话,赶紧的亲一个!!”
整个包厢突然沸腾,连窗外的月亮都羞得躲进云层。
祁宁臊得不行,她眼底咕噜一转,突然将涮肉的筷子转向江枝:“哎!江大美人,你先别起哄,我还有话要问你!”
平时江枝是不认这个名字的,但被酒精泡软的神经让她格外大胆:“你放马过来吧!”
“大学这三年,对你有好感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祁宁眼底闪着狡黠的光,“你真的就一个都看不上?”
这个问题把江枝问的一愣,她歪着头,眼前浮现的却是温言蹊昨晚掐着她腰问“还爱吗”时,眼底翻涌的暗潮。
“这样!”施蓝喝多了,思维被祁宁带着跑,忘了上一秒还在起哄人家亲一下,突然把两杯满溢的啤酒推到江枝面前,“我们也不问你是谁了,有喝两个,没有喝一个,你选吧!”
江枝眨了眨眼,同时伸出了两只手。
-
Mentorreview完的代码批注密密麻麻铺满屏幕,温言蹊敲完最後一个分号时,窗外早已华灯初上。
微信界面里,发给江枝的消息依然没回复。
温言蹊切换到八人群,问道:你们完事了吗?
任长宇的回复是一张照片,鸳鸯锅底只剩几根孤零零的绿笋,七个酒杯东倒西歪。
照片里江枝蜷在角落,脸颊酡红,她没有发现被别人偷拍了,对着祁宁笑的样子像个偷喝蜜糖的傻孩子。
任长宇:速来。
温言蹊关了电脑,叫车软件显示最近的一辆出租车正在三百米外调头。
火锅店的霓虹招牌在深夜晕开一片红光,他走到霓虹灯下,刚好遇到从店里走出来的林叙白。
温言蹊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如同扫过一摊垃圾。
擦肩而过的瞬间,林叙白的声音却黏过来:“你是来找江枝的吗?”
温言蹊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跟你有关系?”
尽管温言蹊半分目光都不屑于赏给林叙白,可林叙白还是不自觉地追随着温言蹊的身影,就像三年前在男生宿舍里的惊鸿一瞥。
温言蹊永远与衆不同,连推开火锅店玻璃门的动作都带着与生俱来的温柔清贵,像教学楼下那株永远挺直的白玉兰。
不仅如此,林叙白还见过他他在辩论赛上碾压对手,见过他通宵後衬衫依然挺括如新,更见过公告栏前女生们为他证件照发出的惊叹。
温言蹊是他最羡慕,最想成为的人。
正因如此,那句质问才更显苦涩:“你这麽好的人,为什麽会有江枝那麽坏的妹妹?”
话音未落,温言蹊突然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