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离经叛道“温言蹊可是你哥哥啊!”……
这半年来,江枝刻意避开了棠里。
既是因为和哥哥搬出来住,更是怕遇见安晴。
如今心结解开,她终于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在假期过半的时候,她和温言蹊收拾了几件衣服,一起踏上了返乡的客车。
客车驶入棠里车站时,江枝贴着车窗,看见徐老板新修的柏油马路蜿蜒盘踞在镇口。
可记忆中的小镇,正在慢慢死去。
卡悦宾馆的霓虹灯牌只剩几根裸露的电线,在风中摇晃如垂死者的心电图。
玻璃门上“停业”告示已经破败不堪,落款日期停留在半年前,是纪阿姨去世之後的日期。
高三那年江枝最喜欢的朱颜老师在期中考试後突然消失,据说连教师公寓里毕业生送的多肉植物都没带走。
而这两件事的发生,都和一个人都有关。
这个人,是周嘉朔。
安晴告诉江枝,周嘉朔追的那个比他大十岁的人,就是朱颜老师。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谁能想到,他竟然追了朱颜老师三年,从高三到大二。”
风卷起地上的槐树落叶,江枝仿佛看见安晴在电话里描述的情景。
朱颜被当衆扯乱的发髻,纪阿姨歇斯底里的咒骂,固执不肯分手坚持他们是真爱的周嘉朔,还有最後周嘉朔跪在急诊室门口时,衣服背後晕开的血痕。
最终这场闹剧,没有一个赢家。
纪阿姨没救回来,朱颜老师也丢了工作。
棠里地方小,大家交头接耳,将“气死亲娘”的罪名死死地钉在周嘉朔背上。
大概在江枝回来的两个月前,周家父子便如退潮般消失在小镇流言中。
关于朱颜老师的去向,坊间传闻比野草疯长得更甚——
有人说看见她在教学楼顶一跃而下,有人说她带着满箱教案远走他乡。
但最多的版本,是她在某个清晨,被精神病院的救护车接走。
“你後来一直没回来,都还没去看过纪阿姨吧?”安晴在电话里问,“想去看看她吗?”
江枝擦掉眼泪,握紧手机:“好。”
冬天的墓园很冷,松针在脚下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江枝弯腰放下白菊时,花岗岩墓碑上纪阿姨的笑容突然鲜活起来。
唇角那道熟悉的弧度,仿佛下一秒就会像从前那样,笑着跟她问好:“哥哥妹妹放学了呀。”
寒风卷起花瓣,安晴按住她颤抖的肩。
“只是因为爱上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人……”江枝的指尖抚过冰凉的花岗岩,喉咙像被什麽堵住了,“至于闹到一死一伤的地步吗?”
安晴蹲下来,按住被风掀起的白菊:“不止是大了十岁啊,他们还是师生恋,你觉得在棠里,谁能接受这种关系?”
“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周嘉朔已经毕业了啊,他们早就不是师生关系了。”
安晴突然转头,茫茫天地晃得她微微眯起眼:“你还不记得,小学的时候我有一次玩水跳进河里,袜子湿了,鞋也丢了那次?”
江枝不知道她为什麽说这个,轻声问:“怎麽了吗?”
“我长大以後才知道的,当时那件事被人传成我掉进河里差点淹死。”安晴的视线落在远处新坟上,“县城就是这样的,你做的再小的事都会被无限放大,我们知道他们不是师生,但你防不住别人的嘴。”
寒风卷着松针掠过耳际,江枝挠了挠耳朵,突然涌上一阵苍白的无力感。
“事情刚闹出来的那段时间,棠里的人传着说朱颜为周嘉朔打过一个孩子,说他们早在他高二时就发生了关系,说朱颜老师抽屉里藏着验孕棒,说周嘉朔的校服裤袋中偷偷藏了套子。”安晴站起来,风把她吹的脸色发白,“在有些关系比生死还重的小镇上,纪阿姨哪能受得了这些。”
她们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可在这个流言比野草疯长的小镇,真相就像落在雪地的黑芝麻般无人在意,转眼就被践踏得面目全非。
天上不知不觉中飘落了细雪。
雪花触到墓碑的瞬间便融化了,在纪阿姨含笑的嘴角划出一道泪痕般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