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擅就横躺在木漪的隔间,军医执着剪子剪开了陈擅的裤腿,要为陈擅处理伤口。
至于周汝,她还在与几位家中长老紧急相商,陈府奴婢在管家的指挥下来回奔走,不少人手提行囊鱼贯穿梭,里间还有人在打包衣物。
陈擅不能再继续留在洛阳,周汝决定连夜将陈擅送去西平郡周氏地界之内,护其周全。
“可他身上还系着外统军的领兵权啊。”
“这个领兵权我们不要了,我会替他向陛下请辞,递交虎符。”
周汝此言一出,这人立刻接话,“战事未定,边防未稳,陛下肯定不会同意,”他也知道周汝的心思,陈擅一走,形势洞若观火,“送二郎离开之后,领兵权会次让副将,也就是我,可我已经过了不惑,胡人的蛮轻骄横,二郎可以对付,可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几年好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二叔不必妄自菲薄。”
周汝正色道,“二叔之后,还有三叔,四叔。陛下不会比你们撑得更长久。”
他们拔高了声音:“你胡说什么?!”
周汝听他声音拔高,自己声音便要比他更高,她细声喝斥:
“陛下任用谢戎和段渊这般的烂人,此朝还有何光明未来可言!你们姓陈,可我不姓,我姓周!这种话你们不能说,我却可以!”
周汝是陈擅之父陈伤的正妻,出身又高贵,自然被尊为女家主之位,可也不该对着长辈大吼大叫,他们本还要就此与周汝理论一番,恰医官来了,要禀报陈擅身上的伤势。
众人一下子哑了火,这个架是吵不起来了。
“阿擅怎么样了?”
“背上有些皮肉伤,我已为二郎君上了药,后头莫要闷疮,勤时换药,再左腿的骨头压伤了些,远路不好多走,在榻上多养养腿,好全了再行军练,其余便没什么大问题。”
周汝听了颔,之后思索几瞬,躬身求情:
“求先生陪阿擅南下至荆州。”
军医恍然:“荆州?”
周汝点头:“劳烦你照顾我儿到荆州,到了荆州有荆州陈军接应,我才能放心。”
话才落,有一女婢又提着灯过来报,说大门外有个年轻的女郎君,委婉自称:她是木漪府上的女医,自己是来寻木漪的。
周汝微愣,喃喃道:
“看来,是不用军医您远跑一趟了。”
木漪此觉睡的不省人事,等她再睁开眼,现自己人已不在府中。
马车时不时晃动转弯,隔着她身下所垫的皮毛,涩木与车轴的摩擦一阵又一阵,沉闷地送入她耳里。
她坐起身。
陈擅打横俯趴着,角落里置了个百宝柜,现当了药箱,装着陈擅这一路上要用的药草。
州姜守着柜子跪坐,点了火燃起来,闷热的车内充斥着凉爽清心的浅水香。
只有木漪一脸茫然。
待她反应过来,脸色平静道:“让我下车吧。我身上还有信号弹,谭合他们会来接我。”
陈擅与州姜都同时看她,不知者不言,州姜不插嘴,陈擅让州姜扶自己一把,而后也半坐起身,“好不容易逃离他,为什么还要回去?”
“我回去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的钱。
还剩三分之一的商船停在驳口,还有几百亩的良田没有抵出。不止这些,还有我几百部曲和一百余的奴仆,还有秦二,还有我的两个武婢,还有木家夫妇,都在洛阳等我回去。”
她说完这些,语气更坚决了,“我要下车,我要回洛阳,我不能就这样跟你一起走了。”
“你不相信母亲能处理好么。”
“即便人她可以问清楚,妥善处之,但我的宅田和商船,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怎么卖不会亏本。”
陈擅静默良久,他已经被她折腾来去,折腾掉了半条命了,平声嘲:“钱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木漪将目光落在他带着嘲讽的脸上,她毫不避讳道:“对,就是这么重要。”
陈擅,你不是知道我的出身吗?
她从云水县来,第一次,是钱让她留在了长阳郡,有了木漪这个名字。第二次,是钱让她从谢春深手里活了下来,成了一朝风云人物。
钱,就是她此生安身立命之本。
“陈擅,虽然婚没有结成,但盟约尚在,答应给陈家的军资,我一分都不会少,已经给了的,我也一分不会要回来。
现在,若你还当我是朋友,就让他们停车,别逼我自己跳下去。”
陈擅嗓音干哑,眼睛睁得干涩痛,他干脆闭起眼养目,“你现在回去,就走不掉了,谢戎那人容不得别人后悔,会直接把你剁了。”
“不会的,”木漪心下短暂的窒痛了一下,“因为他从不在我面前主动示弱,他是真的受伤了。这种情况下,皇帝还在对他施压,紧接着就是厌弃,段渊将获胜而归。可想而知,他很快会自顾不暇,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