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白桐换衣裳的时候压根不看辜山月,换完一回头,辜山月果然正兴致勃勃地盯着他。
“阿月,我……不好看的。”
漆白桐嗓音有些低,眼睫也微微敛着。
他始终记得辜山月那个“丑”字,他知道自己是趁人之危,可即便如此,他也希望能给出他最好的一切,让辜山月以后想起来,也会付之一笑,而不是记起那些让她觉得倒胃口的丑陋疤痕。
“我觉得挺好看啊。”辜山月接得无比自然。
漆白桐怔然抬目,额前发丝晃动。
风起,辜山月面上带笑望着他,朝他招手:“过来,给我擦头发。”
漆白桐垂下的拳头收紧又张开,心口莫名酸软下来。
“好。”
他张口应下,走过去,单膝跪下,来回梳理辜山月的长发,用干净布巾捧起一簇发,力道轻柔地揉干水分。
夜色朦胧氤氲,他只能看到她小半张侧脸,月色下莹润如玉。
漆白桐心口发烫,有什么在深深地扎根下去,带来生长的痛意和快慰。
他又一次感到幸福。
等辜山月吃饱,头发已经被漆白桐细致地擦干。
“我给你束发?”漆白桐试探着问道。
“好啊。”辜山月四处看了看,想找根发带出来。
漆白桐从怀里一掏,拿出来她常用的那根发带。
“怎么在你这?”辜山月惊讶。
漆白桐没作答,用手指缓缓梳理她的长发,灵巧地帮她束起一个高马尾。
发带绕着长发,长发在指间游鱼般盘旋掠过,指尖不舍地挽了下。
“好了。”漆白桐收回手。
辜山月晃了晃脑袋,发尾扫过他胸膛。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漆白桐眼神追着她的发尾而动。
“困了。”
辜山月说着,四处看看,似乎是想找个地方躺下。
漆白桐看明白她的意思:“晚上不回去吗?”
这温泉四周虽然暖热,但连张床都没有,辜山月不在意,漆白桐却在意。
“这么晚了,回去多麻烦,困了就睡呗。”辜山月说得任意,她从来都是这样,以地为席。
漆白桐看了眼这湿热地方,没有阻止辜山月,只道:“若你在这睡,那我去扛张床回来。”
辜山月:“……”
“好啊,那你去。”辜山月扬起下巴道。
没想到漆白桐居然真转身就要离开,辜山月又叫住他:“回来。”
漆白桐乖乖站回来,安静看着她。
“算了,回去就回去吧。”
辜山月想到前几次不回去时,李玉衡总是等她,眼前的漆白桐还要忙活扛床,还不如回去。
漆白桐眼里划过一抹笑,在辜山月面前半跪下来,垂首拿起她的鞋子,帮她一一穿上。
辜山月歪着头看他的动作:“你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看似没什么变化,可细微之处,今夜之前的漆白桐和此时的漆白桐就很不同。
若是之前,他不会跪下来握住她的脚腕,给她穿鞋,也不会叫她阿月。
漆白桐把她两只鞋都穿好,轻轻放下,手掌拂过她裙摆上的尘土,才抬起眼,眼瞳漆黑明亮如暗室灯火。
“或许是,你驯服我了。”
“……嗯?”辜山月不明白。
怎么会呢?难道皇帝说的是真的,这事真能驯服一个人?可她怎么没有感觉?
看漆白桐虔诚仰面的模样,辜山月心头一阵庆幸,若真是这样,还好是漆白桐被驯服,她可不想被任何人驯服。
这个词她听着就讨厌。
“我不想驯服你。”辜山月说。
漆白桐明亮的眼睛暗淡下来,他垂下眼,轻声道:“我知道的。”
他是个不该闯入的人,可事已至此,他怎么能忘记发生过的一切呢。
“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