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

當她察覺到自己過長的頭時,她已經在商場待了三個月,除了腦海中越來越清晰的低語,她幾乎快要遺忘自己,直到她看見靜靜躺在貨架上的日記本,時間被她一筆一劃地變成文字。

“1月17號,晴,已經嘗試過所有方法,但還是沒有人能察覺到我的存在,夜晚好像越來越漫長了。”

......

“1月28日,小雪,商場在昨夜就已經關了門,他們回去過除夕了,我只能出來走走,今天很冷。”眼淚滴在日記本上,寫下的字慢慢化開。依偎在火爐旁談論著過往一年的

人們不會注意到窗外凝視天空的身影,窗外有煙花,有爆竹,有雪人,有奔跑的孩童,有相擁的戀人,可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

"6月14日,雨,今天有一對渾身溼透的情侶在商場外避雨,我不明白為什麼男孩子要脫下衣服蓋在女孩子身上,這難道能抵擋冰冷的雨水?為什麼她淋著雨眼中卻滿是笑意?"她停下手中的筆,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太久沒有體會過被人關心的感覺了,她的心已經快要缺失感情這種人類基本構成要素,她快要將自己遺忘。

她被所有人忘記的時刻已經到來,她忘記所有東西的時刻也已經臨近,孤獨和恐懼使她抓住一切機會來尋求回應,她打破商場內所有鏡子,光滑的碎片被一片片撿起,她希望哪怕有一個人站在她面前,哪怕只是一句“借過。”

人們驚奇於突然裂開的鏡子,卻沒有一個人看見站在鏡子旁的她,那層看不見的膜讓她徹底斷絕了所有的求救,沒有人會來救她,她將在一個被遺忘的世界裡生活,直到將自己遺忘的那天。

當那導致一切生的罪魁禍再次出現在她的夢中時,她甚至感到喜悅,至少還有東西願意理會她,夢中的她匍匐在地,她相信這就是她的神。

神不需要信徒,但信徒需要神靈,她跟隨著那不可名狀的聲音唸誦著,鮮血和暗影慢慢佔據了夢境的每一處角落,直到某人戳醒了她。

正在放空大腦呆的姬寧突然窺見了一抹流光,他遠遠地並沒有看清那是什麼東西所生的光,但隨著他的注意力漸漸集中,他直接跳了起來。

那是月光在琉璃般的眼眸中所反射的光芒,在他凝神呆的視線所在地,明明他能察覺到那裡有個人,但是他卻下意識覺得自己似乎不該這樣描述自己所見到的畫面,在他拋去視覺的感官世界裡,一個孤獨又沉默的靈魂停留在一副空靈的軀殼之上。

"大晚上的睡這不怕冷嗎?"姬寧好奇地盯著眼前的少女,她孤獨地縮在角落,一如她黑色的百褶裙般沉默。深夜的商場此刻已經沒有了顧客,只有疑似離家出走躺在床上用具售賣區的少女,姬寧懷疑她手上的那枚權戒就是這次任務的目標,所以他隨手拿起一根撐衣杆戳了戳她,並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

“你,能看見我?”許久不曾說話讓她的嗓音變得乾澀,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像是怕動作幅度太大驚走了他,姬寧剛準備逃跑,但他看見了那雙眼眸,那雙蘊含著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情感的眼眸,他愣了一下,隨後就再也逃脫不了。

姬寧被眼前的少女緊緊抱住,像是抓住失而復得的洋娃娃的小女孩,姬寧甚至被抱的快要喘不過氣,但當他準備推開時,眼前的少女終於壓抑不住哭聲,那麼撕心裂肺,讓姬寧終究沒有推開,他猶豫了一下緩緩抱住,小聲開口,“就算失戀了也不至於這麼哭吧,你這麼好看,以後會遇到更好的。”

秦墨沒有理會他,只是一直哭著,像是把積攢了一輩子的眼淚都宣洩在眼前的懷抱中。

姬寧想起了自己以前哄弟弟的時候,他總是不明白小傢伙有多傷心,但他卻總試著去理解與安慰,他慢慢拍著她的後背,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漸小了下去,他決定換個思路方向,"跟家裡人吵架?那也不能離家出走啊,你一個女生多危險,我送你回家。"姬寧輕柔的推開懷中的少女,他覺得動作太大或許會刺激到她,但推了半天沒有推開,姬寧低下頭正對上少女紅腫的眼睛。

“帶我走。”

“我送你回家。”兩人同時說出的話語對於離家出走的少女來說或許是一個意思,但事情從來不會這麼簡單。

隨著她起身,姬寧這才現她身材極佳,堪比頂級模,一雙長腿讓她足以和任何人對視,縱使是一米八的自己也只不過剛好比她高那麼一點,她像只誤入塵埃的天鵝,淚眼朦朧地尋求著求助者,而他不過是恰好從這裡經過的旅人,得以驚鴻一瞥。

“我已經沒有家了。”秦墨正視著姬寧,儘管眼睛因為過度哭泣而顯得紅腫,但其中堅定的眼神讓姬寧沒來由地感到了一絲棘手。

“胡說八道,你總不能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這樣吧,你要是實在不想回去,我把手機給你,你給親戚朋友打個電話,讓他們來接你。”

“我已經沒有家了。”

姬寧還想說什麼,但秦墨堵住了他接下來所有的話“帶我走,或者殺了我。”

秦墨的語氣十分平靜,但姬寧不會認為這是一句賭氣的話,因為她已經主動推開姬寧,而後站在玻璃護欄旁,“帶我走。”

"有事好商量啊,我才十九歲就算想領養也領養不了啊。"姬寧攤開雙手,慢慢向秦墨走去,他的步伐很慢透露著‘我沒有惡意’的意味。

但秦墨僅僅只看了一眼姬寧,隨後毫不猶豫地翻過護欄,“我操。”姬寧緊緊抓住秦墨的衣服,用盡力氣把她拉了上來,而後死死壓住秦墨。

"你瘋了?這是六樓啊。"

“帶我走。”秦墨的眼神決絕的讓姬寧不寒而慄,他確信如果剛剛自己沒有抓住她,她在墜落時連最輕微的掙扎都不會有。

“帶你走,帶你走,只要別跳啥事都好商量。”姬寧翻過身,嘆了口氣,他開始懷疑這位孤獨的女孩是否有什麼心理上的疾病。

“我叫秦墨。”秦墨突然冒出一句,儘管此刻的氣氛並不太適合自我介紹。

"姬寧。"姬寧沒好氣地看了一眼秦墨,然後拍拍屁股起身拉起少女,他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在完成期末考試之前先做一次好人好事,比如送抑鬱症少女回家之類的。

姬寧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然後點開手電筒功能,此刻他才藉著燈光認認真真看了看面前的少女,她身上的衣服標籤都還沒摘下,但卻絲毫不影響她那獨特的精緻感,披肩的長肆意地與黑夜融為一體,那令人不由自主陷入其中的雙眸就像星辰,不是因為閃爍,而是因為遙遠,本該柔和的唇角因為情感的缺失而有些點點僵硬,微微蒼白的臉龐透出泛出血色的紅暈,如同永夜中由微光澆灌出的玫瑰,讓人忍不住想要親吻。

這就是神明留在世界上的痕跡,她的容貌足以證明這世上的確是有神存在的,不然為何這世上怎會誕生出如此絕美的少女。

他從未如此慶幸自己今天的勇敢,僅僅是眼前那驚心動魄的容貌就足以撫慰他那不安與彷徨的心,望著眼前的女孩,他突然驚覺,自己的心仍是跳動著的。

他有些懊惱,真該死,這樣美的女孩應當是他功成名就,手握無與倫比的權勢時遇見才對,為什麼非得在自己人生新階段的低谷時遇見,他只是一個衰到期末考試都把目標設定在六十分的廢柴,他沒有能力去對她說,嘿,姑娘,你看我怎麼樣,渾身上下都是優點,魅力無處安放到快要溢位來,現在優惠大酬賓,免費當你男朋友怎麼樣?

這種混話,她最多聽到第二句就要扭頭離開,若是自己語夠快能報菜名似的報到最後,她不會吝嗇給予他的臉一個親密的回應——身材這樣好的女孩,扇人的巴掌也一定十分有力。

“不用收養,只要跟著你,在你身邊就行。”秦墨認真的看著姬寧,驚豔的容顏讓姬寧略微失神,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已經不再是普通人,那麼普通人的法律是否真的還能束縛他?就算他對眼前的少女做一些違法亂紀的事情,自己好像也能嘗試避免法律的制裁,以面前整個人美麗的恍若夢幻的女孩來說,他哪怕真的被警察叔叔抓起來也是值得的。

“屬狗的啊?喜歡跟人,再說了為什麼是我?”從失神中緩過來的姬寧整了整衣領,將內心的波瀾按了下去,他也就只敢想想,真要他付出行動那也太為難他了,而且被一位美少女說出這種近乎告白的話語,就算臉皮厚如姬寧也還是會老臉一紅,心裡的那些齷齪也因為少女那令人憐惜的眼神而煙消雲散。

"因為只有你能看見我。"秦墨的表情說不出是悲傷還是喜悅,她抬起頭,空洞的眼神落在姬寧的臉上時稍稍有了一些光彩,而後她輕輕說出了後半句。

“至少還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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