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吃飯沒有這樣貴公子的派頭,就是一副青澀溫和的大男生模樣,低頭認認真真跟服務員說謝謝,小心翼翼用刀叉,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寧晃撐著下巴,嘲笑他,大侄子,大小姐吃飯都沒你秀氣。
陸忱就耳根發紅,說:“我怕給你丟人。”
被小叔叔敲了頭,說:“我們又不是來吃霸王餐的,你丟什麼人。”
寧晃嘴挑,所以在外其實吃得不多,沒一會兒就停下來喝果汁,看他換了一盤又一盤,慢悠悠問他,說你一直都是這個飯量?
他無奈道,說長個兒的時候吃得更多,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不是白說的。
“這麼說,已經算是好養的了。”
寧晃撐著下巴,喝著果汁說。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陸忱聽了,心跳的厲害,忍不住輕聲問他,說:“小叔叔,怎麼突然想請我吃飯了?”
寧晃看他一眼,輕哼了一聲。
因為某個做飯的笨蛋,因為覺得菜錢是寧晃出的,不好意思佔更多便宜,每次做飯都按照寧晃的食量做雙份,自己吃不飽肚子餓得咕咕叫,晚上在房間裡啃零食被發現了。
但還是沒有繼續欺負小朋友的臉皮,寧晃把話嚥下去,把一張卡片放在桌上。
說:“朋友送的,充錢開了預存卡。”
“我沒空來吃,你這個月記得來,把這卡里的錢吃完。”
至於平時做飯的事情,等下次有空再慢慢跟這個死腦筋說。
126.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倆想起了同一件事。
寧晃垂眸笑了一下,陸忱也無聲地翹了翹嘴角,卻誰也沒有提起。
展延很難形容自己的這種感受。
明明兩個人的話不密,偶爾也會帶他一兩句,讓他不至於尷尬地悶頭苦吃。
但這種你一言我一語的氛圍,彷彿密不透風的球體,把這兩個人緊緊地包裹黏連在一起,彷彿他們本就是一起的。
轉眼間,那難以形容的氣氛,又這樣瀰漫在空氣間。
陸忱只是慢慢把盤子裡的基圍蝦撥好,推到小叔叔面前,說:“沒準兒也不是長得高才吃的多,可能吃得多才長得高。”
寧晃倒還真思考了片刻,半晌嘀咕了一句,說:“你說我沒長到一米八,會不會是年輕時候挑食的原因。”
陸忱也跟著他思考,說:“有可能。”
寧晃挑食,營養攝入狀況想來很差。
“現在是沒救了,”寧晃還真一本正經問,“等我變回去的時候,好好補補,會不會還有點救?”
陸老闆就笑吟吟說:“好,那我多給你補補。”
說著,下意識揉了他頭髮一把。
揉過了,忽得想起,現在的小叔叔,是三十四歲的小叔叔,旁邊還有個碩大的電燈泡看著。
面面相覷半晌。
展延嘴巴差點能塞下一個雞蛋。
寧晃也跟著愣了一下,耳朵一下燒得通紅,半晌咳嗽了一聲,訓他:“沒大沒小。”
展延慌慌張張低頭扒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他是不是,撞破什麼秘密了。
127.
下午的時候,寧晃給這群選手做最後一次合宿指導,其實該改的歌都已經改完了,最後一次指導,也無非就是湊在一起,想要煽煽情打打氣。
寧晃壓根就不會幹這活,懶洋洋支稜著腿,讓他們挨個唱最後一遍。
選手們萬萬沒想到,這最後一天,要面對三十四歲寧老師的考驗,個頂個的好嗓子,偏偏還是一個一個頭上冒汗。
果不其然,三十四歲的比十八歲的還兇。
罵完了,一個一個都成了遭了霜的茄子,蔫巴巴趴在地上。
只剩下寧晃一個人坐在那兒,說,唱完了沒,都唱完了就走吧。
他的家屬陸先生,就在旁邊坐著,邊聽邊笑,等休息了,才過來給他遞瓶水喝。
這時候倒有人膽子大起來,約莫是想起十八歲寧晃打遊戲時的好脾氣了,開始跟寧晃閒聊。
起初聊這個病症到底是什麼情況,之後又好奇記憶來回橫跳的感覺。
最後聊得熟了,便開始起鬨架秧子,說都最後一次指導了,讓寧晃唱兩句。
寧晃瞟過去一眼,又小心翼翼地改了口,說:“那什麼,要不……金主爸爸來兩句……”
——被展延踢了一腳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