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的烦躁,若浓墨染魂,沉甸甸压在妖魂之上。
石像之内,蛇精常乐冰冷的意念悄然盘桓。
因它先前严令闭关凝练妖元,柳清雅等人果是未曾踏足佛堂惊扰。此般情形,正合它意,省却许多周旋工夫。
接连两夜奔波无果,欲寻成年书生游魂以行“李代桃僵”之计,显是已入绝境。无论是深山幽壑中的孤魂,抑或祖坟茔地里的游灵,其心性非孤傲刻板,即刚直迂腐,全然难合李念安那顽劣跳脱的孩童本性。倘强行置换,必致破绽百出,徒惹柳清雅疑窦丛生。
冰冷的妖魂中,一个念头如毒蛇吐信——
既然饱学儒生的魂魄难觅且非合用,何不……退而求其次?
不若今夜,便去寻觅那些早夭的孩童游魂!
此等幼魂,学问深浅倒在其次。
紧要处,在于心性未固,懵懂纯稚,甚或沾染着孩童独有的顽劣与好奇。
以此替代李念安那冥顽原魂,纵使腹中空空,无甚文墨,然在言行举止上模仿一个六岁顽童,反更易掩人耳目,不显突兀!
即便柳清雅日后察觉安儿“性情微有变化”,亦在情理可容——灵智豁开,慧根增益,心性随之略生转变,岂非再自然不过?
彼时,只需稍加导引,便可轻易圆说。
此计虽为权宜,然眼下情势危殆,李牧之换嫡之刀已悬颈侧,实为当下可行之法。
冰冷的决断,已然在妖魂深处凝铸成形。
既已定下方略,蛇精常乐心中那点纠结便如烟云消散。
它冰冷的意念不再纠缠于游魂难觅之事,转而沉入当下。
那十名乞丐的精血与魂体虽已炼化殆尽,化作丝丝缕缕的妖力融入石像深处,然此等“血食”终究驳杂不纯。
此刻正需静心凝神,运转玄功,将这股新得的、尚带几分躁动凶戾的妖力细细梳理、反复淬炼,使之与自身本源妖元彻底交融,臻至圆融无碍之境。
冰冷的妖念内敛,如同幽潭归寂。
石像之内,那新得的、带着血腥气息的妖力,在常乐精微的操控下,开始沿着无形的妖脉缓缓流转、涤荡、凝实。
每一次周天运转,都似以无形之火锻打杂质,将那源自“血食”的戾气与杂质一点点剥离、碾碎,只余下最精纯的阴寒能量,汇入妖魂深处那深不见底的渊薮之中。
佛堂内,死寂如初。
唯有供桌上残烛的火苗,在无声地摇曳,映照着那尊冰冷石像投下的、愈幽邃凝重的影子。
石像表面,那层用于遮蔽气息的扭曲涟漪,似乎也因内部妖元的流转而显得更加稳固深沉。
此等巩固淬炼,虽无立竿见影之功,然根基每夯实一分,待今夜再赴深山,猎取那孩童游魂时,妖元运转方能更显圆融自如,把握亦多添一分。
昨日,陆婉婉听闻李牧之责打李念安掌心后,心下微动。
她虽素知柳清雅母子待己与毓儿疏离,除却礼数所需,从不主动往其跟前凑,更无半分令毓儿染指侯府承嗣之念,然念及李念安终究是夫君嫡子,此番受责,亦恐父子隔阂愈深。
思量片刻,她便借着李牧之的名义,命贴身丫鬟将一份上好的化瘀膏,连同两册书籍——一本《千字文》,一本《机巧图说》——送至李念安院中。
此举非为示好柳氏,实是盼那顽童能借此稍解皮肉之苦,更冀望那新奇有趣的机关之术,或能引其分心,略收野性,若因此识得几个字,知晓些道理,亦算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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