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年幼的那些阿哥、格格們,被乳母抱著,望著這滿眼的顏色,伸著手咿咿呀呀不知在說什麼。
“可惜,胤禛和胤祚尚書房裡請不得假。”沒花多少時間,一行人便登頂景山,俯瞰著紫禁城的全貌,紅牆金瓦的宮殿莊嚴肅穆,幾個海子連成一片,為嚴肅的紫禁城平添柔情,秋日涼爽的風吹拂著雲珠的秀髮,每日睜眼只見四四方方天地的憋悶感一掃而光。
若說遺憾,大概只有胤禛和胤祚沒有一同出遊罷了。
從永和宮出來的時候,雲珠便吩咐秋菊將吃食帶上,這時坐在山亭之中,小火爐上煮著花釀,杏仁酪、驢打滾、玫瑰酥、龍鬚糕,在亭子裡擺的滿滿當當。
“額娘!”烏希那和雅利奇大汗淋漓地跑了過來,手上還抓著幾朵綻放的菊花。
價值千金的菊花在兩個格格手裡,汁液橫流,和路邊的野花沒有兩樣,雲珠對於她們的辣手摧花,眼也沒抬,只笑著拿過帕子,將她們臉上脖間的汗珠擦乾淨。
又溫柔的將花放在一旁,輕柔地將手擦拭乾淨,這才拿著軟和好入口的糕點,遞給兩人:“跑了這麼多時候,吃點東西墊墊。”
烏希那和雅利奇揉著肚子,不好意思笑了,小口小口吃起糕點。
雲珠微微闔著眼,在這山風吹拂下,在這美景相伴下,溫柔地看著幾個孩子,好不愜意。
康熙循聲到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般母慈子孝之景。
“你們倒是會享受。”康熙好似抱怨,然從他眼中露出的笑意,表露出他內心並無不悅。
“如此秋色,若無人賞,豈不辜負了這等良辰美景。”雲珠捂著嘴,輕笑著打趣:“萬歲爺您日理萬機,自是不如我等閒人,能有這麼些功夫,閒適度日。”
“也是多虧了萬歲爺您的勵精圖治,才能讓我們娘幾個見到此番盛世之景。”
“你若這般說法,那來年的南巡,朕還一定要將你帶上了。”被雲珠奉承地龍心大悅,康熙將前朝剛定下的訊息,向雲珠透露出來。
“時間已經定了?”雲珠眼前一亮,殷勤地給康熙倒上新釀出來的葡萄酒,琥珀杯光滑透亮,在陽光的照射下恍若透明,將其中的美酒襯地格外豔麗。
“定了,明年正月啟程南巡,三月回京。”康熙頷首,將行程和雲珠仔細交代:“正月尚未到農忙時候,朕去南巡總得興師動眾的,千萬莫誤了農時才好。”
無論在朝堂上如何權衡,對兩個兒子如何提防,在對於百姓方面,康熙是一個好皇帝,他是真心想創造出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對於這樣的康熙,雲珠總是有著欣賞在的。
“萬歲爺,上次南巡帶了胤禛,這次能否將胤祚也加上,胤祚年紀也大了,對於胤禛他們口中的江南,一直念念不忘。”既然康熙會和她耍華腔,那雲珠必然在隨駕的人員之內,此時的雲珠,只想為幾個孩子多謀些福利。
隨著幾個年長皇子的長大,康熙對於年幼兒子愈發喜愛起來,雲珠有把握,康熙會同意她的請求。
“不,這次不帶胤祚。”沒想到,康熙卻毫不猶豫地說出拒絕之語。面對著雲珠驚愕的模樣,康熙仔細解釋:“不僅胤祚,其他阿哥朕都不準備帶出去。”
“尚書房裡的阿哥越發多了,轉年小九小十都要進學,再讓他們跟著南巡,未免野了心去,更何況,保清家剛生了女兒,保清初為人父,正是新鮮的時候,朕無意讓他們父女分離。”
是了,大福晉在十月初六的時候,掙扎了一天一夜後,終於生下了小格格。這是康熙的第一個孫輩,雖然不是他暗暗期盼的小皇孫,但到底還是喜歡的,第一次做皇瑪法的康熙,甚至親自去了乾西五所,給小格格賜下賞賜,這份殊榮,在宮中都是數一數二的,這些年宮中也不是沒有阿哥、格格誕生,但那些不得康熙心意的妃嬪產子之後,甚至都不能得到康熙的親臨。
與康熙的欣喜不同,當小格格滿月宴上,大福晉將小格格抱出來,向雲珠等人行禮之時,望著軟軟嫩嫩的小格格,雲珠第一次感受到了時光的無情。
轉眼,她入宮也十數年了,甚至都見到了孫輩的出生。
這個認知,比夜裡在銅鏡裡瞧見眼角多了的皺紋,還要讓她心驚。
任雲珠如何心驚於時間變遷,太陽依舊升起又落下,和上一年慘淡的新年比起來,這一年的新年,整個後宮都沉浸在南巡的興奮之中。
此次南巡,康熙依舊是輕車簡從,隨駕嬪妃數量不多,佟佳皇貴妃和鈕祜祿貴妃坐鎮宮中,四妃隨駕而行,若說和上次南巡的差別,除四妃之外,康熙還帶上了幾個新入宮的年輕貴人伺候起居。
看著內務府呈上的名單,雲珠嘆息一聲,點頭表示知道了。
花謝花開,歲月變遷,一代新人換舊人,作為權勢滔天的帝王,康熙身旁永遠不愁沒有年輕的人伺候,曾經的榮妃和惠妃衝冠六宮,被年輕的雲珠和宜妃取代了,此時的雲珠和宜妃,也總有被新人替代的一日。
這一日或早或晚,遲早會來,不過憑著多年的相處,憑著生兒育女的功勞著對後宮之事的操持,康熙和雲珠之間,到底還是有著深厚的情分在,在康熙心中,雲珠已不僅僅是寵妃,而是深情厚誼的伴侶,而對雲珠而言,康熙更像是她相伴多年的親人。
此時的雲珠,眉眼不動的將名單放下,轉頭安排起南巡時留在宮中的幾個孩子。烏雅老夫人在威武去世後精神頭減弱,已經沒有足夠的精力照顧孩子,好在,章佳氏這次留在宮中,雲珠能將幾個孩子託她照看,當然,永和宮的宮人,一大部分都被調撥了過去,保證時時刻刻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
再怎麼輕車簡行,帝王出巡所帶的隊伍依然不少,正月初八,南巡車架浩浩蕩蕩從午門逶迤而出,過正陽門,出了紫禁城。
康熙朝的第二次南巡,正式啟程。
這次南巡,最重要的目的依舊是巡視河工,路線和上次南巡相同,不同的是,隨行的大臣裡,再不見了明珠、餘國柱等人身影,而在京中閉門謝罪的靳輔,卻又特特被康熙召喚出來,陪同南巡。
又蒼老了許多的靳輔,在見到雲珠的車架之時,遙遙的向她行了個禮,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他明顯被萬歲爺厭惡,再無起復之日時,舊日的親友故交對他避之不及,唯恐被他牽連了去,反而是四阿哥,卻託了外家關照於他,不僅為久病的他請醫問藥,更是派人多番勸道,解他心中鬱結。對四阿哥而言,此行為沒有半點好處,反而還要冒著觸怒萬歲爺的風險,這份情,他靳輔記在心中。但他戴罪之聲,貿然向四阿哥表示謝意,唯恐連累了他去,對著德妃娘娘的車架行禮,盡了這份臣子的心意。
得知靳輔被康熙召入南巡隊伍,雲珠略微有點驚訝,但這份驚訝,卻不及雲珠見到另一個後出現好奇的萬分之一。
第157章 曹寅
馬車顛顛簸簸,一路前行,河間、獻縣、德州、濟南、泰山歷次經過而過,南巡車隊,蜿蜿蜒蜒,沿途數里,百姓跪迎,山呼萬歲,人心所向,眾望所歸,莫過於此。
所經之地,與雲珠上次伴駕之行相差無幾,但沿途走來,安排排程卻好上許多,前次南巡的之時,剛開始時亂糟糟的,最後還是雲珠出面,將瑣事管理好,後面才理順了章程,而此行, 雲珠卻無需費心,只要隨著車隊而行,一路的衣食住行都被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這個差異,雲珠很快便察覺到,夜裡,康熙再來的時候,就著紅燭,帝妃夜話間,雲珠先是將這個發現說了,隨後才笑著說道:“也不知這一行管事的是哪位大人,臣妾都想替那大人向您討賞了。”
康熙亦是笑著:“曹寅做事還是很可以的。”
曹寅!雲珠的眼睛詫異睜大,若說雲珠對清朝的哪個大臣最好奇,不是明珠,不是索額圖,正是這曹寅。
曹寅,何許人也?他出身於正白旗包衣,從小便得名士教導,後又入宮成康熙的伴讀,深受康熙的信任,在蘇州、江寧等地盤亙廿餘年,從蘇州織造直至通政使,堪稱康熙的心腹寵臣。
但云珠對曹寅好奇,並不是因為他有多得康熙的信任,而是他有個在後世鼎鼎有名的孫子,曹雪芹,寫下“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的千古名篇《紅樓夢》,那個三恨紅樓未完的紅樓夢。
此時曹雪芹尚未出生,能見到他的祖父,也足以滿足雲珠的好奇心了,當然,此時的曹寅,尚未擔任織造一職,只是聽著康熙吩咐幹活的伴讀。
“是那個一直騎著馬,忙前忙後的大人嗎?”雲珠回憶著路上見到的人:“看著很是年輕呢。”
只不過,那時候雲珠不知道,這便是鼎鼎大名的曹寅罷了。
曹寅出生於順治十五年,今年不過剛到而立,看著很是年輕有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