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德帝還是體弱多病的樣子,他握拳在唇下咳嗽了幾聲,瘦削蒼老的手指只那麼一抬,不知匿於何處的十三道黑影驟然現身。
“錦衣十三衛!”
副將反應甚快,知道是個立功的好機會,揚著嗓音道:“還愣著作甚麼,保護皇上!”
“保護皇上!”
這十三個人是鴻德帝養大的狗,梁少毅起事前不是沒想過除掉,可一則怕打草驚蛇,二則也以為區區大內高手,寡不敵眾不足為懼。
想不到宇文煥不是拿他們當護衛使,是拿他們偷雞摸狗的!
兩撥人殺作一團,刀光與劍影相織相交,隋策護著商音退出戰局之外,而在長明殿前,隔著竄動的人頭,梁少毅細長的老眼狠狠地凝視著他對面的皇帝。
然而鴻德帝依舊不動如山,寡淡的面容像一口不起波瀾的老井。
“爹,怎麼辦啊?”
梁皇后六神無主,她現下百口莫辯,被皇帝的眼風只那麼輕描淡寫地一掃,就羞憤欲絕,恨不能一頭撞死。
“我是真的親眼看他吃下的。”
她拽住老父親的手臂,慌不擇路地問,“贏得了嗎?我們的人今夜贏得了嗎?”
梁少毅被她搡得輕晃,視線依舊戳在鴻德老兒身上。
梁家不是什麼世代簪纓的貴族,青年時的梁少毅只是翰林院裡一個不起眼的小官。
昔年他同大多數剛入仕的讀書人一般無二,也會仗義執言,也有錚錚傲骨,也曾因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的堅持,硬著骨頭頂撞上峰。
但傲骨畢竟不能當飯吃,在先帝朝他很快就因為得罪內閣而被貶外派。
十年寒窗又如何,學不會做官,書都是白讀了。
為此他鬱鬱寡歡許久,無數次懷疑自我。
從那一刻起,梁少毅才終於看明白一個道理。
原來朝廷官場本就是一潭黑水,太清白的人是活不下去的,要麼同流合汙,要麼永不出頭。
三年後,他靠著父親的多方走動重回京城,徹底脫胎換骨,開始圓滑處事,左右逢源,對凌家、蒙家各種諂媚討好,曲意逢迎。
沒多久憲宗過世,太子登基,凌太后掌權垂簾聽政。
那會兒朝中一窩蜂的想往皇上的後宮裡塞人,都明白這是個好時機,他也不例外,託凌家的關係將長女梁雯雪送入宮中,成了鴻德帝的昭容。
但梁家就像嫡女一樣,在凌蒙勢力之下黯淡無光,只是眾多家族中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連聖眷都乏善可陳。
直到那年,凌太后病故,凌、蒙兩家相繼失勢。
他一方面處在風口浪尖,擔心會受牽連,一方面又想趁這個內閣空懸的機會爬上高位。
可往上爬需得有門路,有實績,有切切實實拿得出手的東西。
結合當日的時局,他苦思多日,最終才出此下策。
雖是下策,可十多年來並非沒有讓梁氏一族飛黃騰達,富貴榮華。
如果不是那兩個漏網之魚,若不是他們企圖上京敲登聞鼓,自己也不會……
也不會……
——等等。
梁少毅的腦中“嗡”地一炸。
有那麼一刻半刻,他神思空白如紙,只聽著刀槍兵刃清利錚然的撞擊之聲。
隋策將商音掩在身後,看見梁國丈額頭青筋暴起,義憤填膺地指著大殿外的皇帝,顫著喉嚨咬牙切齒怒喝道:
“宇文煥!”
“宇文煥!——是你!”
作者有話說:
我們的朋友!
啊不是……
看我苟延殘喘終於扯完了這段劇情……
這波皇帝在大氣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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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五章
十一月初六這天深夜發生的事,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一直為朝中眾臣所津津樂道。
除了當日參與的禁軍,誰也不清楚其間細節,甚至連好些禁衛都只是一知半解, 幾頭霧水,酣戰一夜都不知道敵方是誰。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 從前位高權重,權傾朝野的梁國丈因此犯了事, 似乎還是那不敢輕易道出口的大忌諱, 第二天天不亮, 就有官差上府邸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