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不速之客

永興元年,十月初五,卯時,小雨,周家莊院。

“呼、呼、呼...”靜夜之中,莊園後院,卻見一人身形翻飛,拳腳帶風,跳轉騰挪間猶如豹突虎撲,正是紀澤在習練那套五行拳法。其體內,循著功法執行路線,配合著呼吸調節與拳法施展,隱約間,正有一股微弱真氣在自行遊動。

十餘日下來,紀澤幾乎日日不輟,習練武技,交流切磋。得益於這具軀體的紮實根基,相比初練時的若有若無,如今習練五行拳,他的氣感業已明晰了許多。尤其近來軍中多了個暗勁高手郝勇,在向紀澤無恥學習五行拳法之餘,倒也沒少給紀澤指點暗勁心得,令紀澤大有收穫。雖想運用暗勁尚還不知時日,但方向上卻已坦途可期。

一通拳法習練完畢,紀澤收拳駐足,調息稍歇,心中則仔細回味著習練中的點點感悟。突然,紀澤耳朵一動,卻是隱聞十數丈外的一棵大樹上,傳出一個枯枝折斷的咔嚓聲。紀澤大驚,忙橫拳護胸,屈膝繃腰,側向聲音來處,口中厲喝道“什麼人?”

“啪、啪、啪!”接連的掌聲響起,跟著便見一名黑衣人從樹上飄然落下,近三丈的高度,竟著地無聲,身形自如。細看這黑衣人,柳葉眉,丹鳳眼,面罩一襲黑巾,腰懸長劍一把。或因衣服微溼之故,豐胸柳腰翹臀,風姿頗顯,卻是名賣相不錯的女子。

“呵呵,鳩佔鵲巢,李代桃僵,逍遙潛伏,貴軍有此手筆,看前院校場那面血旗,該就是瘋傳趙郡的血旗軍,而足下則該是那位紀軍候了吧,果然好智謀,好膽量,令人佩服!”只聽那女子乾笑一聲,故作老成道,聲音卻難掩的悅耳清脆。

紀澤微愣,直覺這聲音有點耳熟,卻難想起何處聽過。此刻,因為他的厲喝,已有數名值夜軍卒奔了過來,兩人上前擁向紀澤,更有兩人手持兵器,作勢逼往蒙面女。但那蒙面女似乎毫不在乎,依舊淡定而立,連拔劍的意圖都沒,頗一副高手風範。

“駐守!”見對方如此有恃無恐,兼其方才落地露的那一手,紀澤心知對方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忙喝止軍卒,與其前去自找難看,倒不如過來為他紀某人護駕。待幾名軍卒護在身側,他心中稍安,才像突然想起,臉色一變,怒聲問道“莊院內外設有明哨暗哨,你將他們如何了?”

蒙面女瞥了紀澤一眼,面巾下的嘴角掛上不屑,淡淡道“放心,他們只是被打暈而已。你也不必杯弓蛇影,本女郎若有敵意,憑這幾名小卒,護不住你!”

既然對方似無敵意,己方又沒傷損,紀澤自不願得罪看似牛叉的蒙面女,尤其還多半是個大美女。訕然一笑,他不無吹捧道“足下武藝高強,身輕如燕,深夜前來,若非特意現身,我等恐怕迄今仍一無所知。只不過足下既然現身相見,定當有所指教,還請明言。”

蒙面女眼中閃過懊惱,方才若非有條毛毛蟲被風吹到頭上,噁心得她一跳,她豈能露出馬腳,更哪來的特意現身指教?可話到這裡,人家一副仰慕的樣子,總不能承認自己是被毛毛蟲嚇出來的吧,那多丟份。心念一轉,她淡淡道“我有事路過元氏,因惱胡人暴虐,本想潛入胡營,順手殺上幾名胡狗。不想此處竟已悄然易主,探尋間恰見足下在此習武,一時多看兩眼,不想腳下踩空,卻是驚擾了足下,還請見諒。”

“哦,原來是位女中豪傑,救民俠士,紀某失敬了。只嘆紀某武藝低微,否則也當以女俠為楷模,仗劍天涯,路見不平,除暴安良啊。女俠適才看了在下練拳,定可看出其中鄙陋,不知可否指點一二,以全在下仰慕之心。”紀澤語態恭敬道,心中卻在期盼著全營軍卒立即飛來,將這位不知底細的蒙面女留下,以免走漏自家風聲。

蒙面女一愕,沒見過這麼自來熟的,且這麼低的武藝,年紀也不小了,沒練武前途的貨色,還好意思向她求教。可是,她畢竟年輕面薄,此番前來胡營,恰又是揹著師兄弟們出來,偷偷體驗女俠感覺的,這會被紀某人左一個女俠右一個女俠叫得歡喜,心生飄飄然,便按下心中不屑,不無安慰的點評道“你根骨尚好,基礎紮實,可惜習練暗勁功法為時過晚,當不足三月,內氣積蓄不足,非有大機遇或生死刺激,短期恐難突破,還需耐心勤練,他日或有所成。”

紀澤心中一驚,蒙面女只是遠遠看了幾眼,便能說出他的修為大概,雖然三月時間有所偏差,也足見其武藝不俗了。腦筋一轉,他並未因蒙面女話中潛臺詞喪氣,而是繼續討問道“敢問女俠,何為大機遇?”

“或天材地寶,或高人傳功,或死中得活,皆可遇不可求。”蒙面女江湖經驗不足,可並不傻,漸覺紀澤或在拖延時間,語氣轉冷,“好了,時間不早,告辭了,後會有期。放心,你我雖各屬陣營,殺胡卻算同道,此間之事我不會外傳的。”

眼見蒙面女轉身要走,視野中自家軍卒不過新增了小貓四五隻,紀澤心中焦急,卻是突然想起在哪聽過此女聲音了,不正是那夜帶著二十多潰兵潛出虎嘯丘,被別個七八騎嚇得一鬨而散的那次嗎?眼珠一轉,他忙詐問道“敢問足下,半月前那夜,虎嘯丘之西,貴派大舉出動,女俠為何要放過紀某?”

聽得此言,蒙面女豁然駐足,氣勢大盛,回身冷視紀澤道“我晉陽宗行事素來謹慎,你是如何...”

言至此處,蒙面女愕然停住,卻是現自己一急之下竟說漏了嘴,她頓時滿心羞惱,美目怒瞪紀澤,渾身更散出濃烈殺氣。紀澤被嚇得一個激靈,強忍住才沒後退,乾嚥口吐沫,他連忙解釋道“女俠切莫著惱,紀某並不知貴派事務,事實上,啥晉陽門的,朝哪開俺都不知道啊。紀某隻是當夜與一眾潰兵剛潛出虎嘯丘,便恰好撞上女俠一行,被嚇得潰散,卻因女俠一言而僥倖得脫,是以深記女俠聲音。”

蒙面女一聽,顯也想起了當夜情景,的確有群潰兵被他們嚇得逃散,倒是信了紀澤七分。只是,自己當時僅因不明敵情且不願多事,才沒繼續前行,到了眼前這廝嘴裡,卻成了自己故意放過他,至於這般自作多情嘛,也太沒臉沒皮了,這還是叱吒趙郡的血旗軍候嗎?更可氣的是,她一名天之驕女,自小聰穎,同齡中武藝群,在門中素為師長看重,被平輩推崇,不想難得獨自出來一回,竟被這麼個武力低微更兼嘰嘰歪歪的厚顏貨色,幾句便套出了跟腳,情何以堪?

好笑、可氣、不屑、羞惱、憤憤,妙目流轉間,蒙面女諸般神采交替,心下已決定將此糗事永遠爛在肚裡,更欲上前痛扁紀澤一頓出氣。可恰在此時,遠處郝勇的一聲大喝傳來“鼠輩休走,與郝某大戰三百合!”

郝勇這一嗓子用上了內勁,聲如洪鐘,蒙面女自知來者不弱,沒數十招恐難料理,而眼前這廝已有近十軍卒圍護,急切間也難拿下,她雖自負有暗勁巔峰修為,也不敢延至郝勇趕來,從而被拖入眾軍圍困。憤憤然一跺玉足,她懶得再理紀澤這廝,身形一縱,兔起鶻落,便往院牆而去。

眼見蒙面女不待己方設圍,便斷然離去,紀澤暗歎口氣,揮手止住眾軍卒的放箭企圖。以蒙面女的身手,院外又不乏樹林河流,想在黑夜間將她留下太難,那就不必結仇了,哪怕僅是惹惱了,人家順口放個訊息,血旗營也不好消受啊。而蒙面女蓮足頻點,猶如一隻黑燕,倏忽間幾個起落,便已竄至院牆,再一彈身,竟已輕飄飄上了丈五高的牆頭。

“飛簷走壁,高來高去,竟然真有,這還咋混啊?”目睹蒙面女的輕盈如燕,紀某人嘴角抽搐,喃喃吐槽。這等身手,他前生只在武俠電視中見過。還好此女中二歸中二,對己並無殺心,否則她若偷襲,自己有幾條命也得丟個乾淨,這可不是如今的近衛所能正常防住的。可笑自己這兩天因為隊伍壯大,竟已對練武有了懈怠之心,真是無知者無畏呀。

當然,驚駭歸驚駭,道別還是要的,紀澤衝著蒙面女的背影,熱情歡送道“女俠慢走,你我兩度偶遇,定是有緣,不知可否留下名諱,以便他日相見!在下對女俠的仰慕之情恰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又如黃河氾濫...”

已經踏上院牆的蒙面女一個趔趄,好險沒再栽回院裡,總算她功夫夠紮實,一個挺腰,愣是勉強翻出院外,風中飄來她的怒喝,滿滿的羞惱與嫌厭:“閉嘴!最好別見,否則...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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