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夜擾疲敵

月寒如水,風冷如刀,王家寨內,折騰一天的烏桓人逐漸消停。清晨出入山,白日一場殺戮,入夜再洩一番獸慾,他們的確累了。但不似以往得勝後那般鬆懈,在少單于丹沛的嚴令下,今夜他們頗為警惕,村寨內處處火光通明,尚餘四百的有生戰力,同撥值夜的兵卒便有百人之多。所以如此戒備,卻因此寨的兇悍山民在白日拼殺中給他們留下了足夠震撼,更糟的是,那幫悍民還走脫了過半。

本以為是群任打任殺的綿羊,孰料逼急了竟是那般的頑強兇悍。五六十頗善射獵與技擊的山民,配上一種藤條編制的護甲,愣在重兵圍攻之下,非但掩護撤退了過半寨民,還對烏桓精銳造成了過自身數量的傷亡,其中那名最後戰死的寨主,更在臨死前將丹沛的親衛長拼成重傷。若非有那個石矩軟蛋開寨投降,他們烏桓人現在能否身處寨內且還兩說。

“見過少單于!”火光通亮的村寨主道,一什烏桓巡卒齊齊單膝跪地,恭敬見禮,目光中不乏狂熱。他們身前,二十鐵甲精銳鏗鏘而過,中央拱衛的正是巡查營寨的丹沛。

“夜晚天寒,弟兄們就莫多禮了,起來吧,今夜辛苦些,明日出山後我包大家樂呵個夠!哈哈...”朗聲鼓勵幾句,丹沛大笑著離去。但轉臉後他的笑容很快收斂,不復尋常表現出的粗獷,轉而一片陰沉。

作為羯朱極看重的第二子,遼西烏桓的少單于之一,丹沛是個有野心的人,是以他極為看重軍功,尤其是王浚所在意的軍功。原本,征剿石矩這點所謂的成都王潛伏餘孽是無需他親自出動的,但眼見班師在即,頗覺收穫不足的他便搶下了這個差事。然而,加上試探攻寨時的損失,此戰他竟付出了百多人的傷亡,這裡的都非普通族民,而是他丹沛的直屬精銳,它日搶班爭位的依憑,相比殲滅百多晉軍的戰功,損失委實太過,他怎不心痛。甚至,他已後悔自己走這一趟了。

丹沛今晚將村寨搞得燈火通明,戒備森嚴,就是希望那幫山民知難而退,別來生事。並非丹沛怕了那幫頗通武藝的山民,個人技擊面對精銳軍陣作用寥寥,對方那位據稱暗勁頂峰的寨主,單打獨鬥勝過烏桓軍中任意一人,可今日直至戰死也僅拖了七八人墊背而已。丹沛顧忌的是己方再有傷損,漢人數千萬,殺再多與他何益,他現在根本不想再與那幫山民做無謂糾纏,只想明日率隊順利出山。

巡視一圈,丹沛回到住處,也即王家寨主的故宅。不像許多胡人頭領,他的臥房內並無被擄女子陪寢。丹沛雖縱容部下酒色財氣,自身戰時卻從不酗酒貪色,寬待屬下而嚴於律己,這也是他獲取部下擁戴的一貫手段。然而此刻,瞥見本是親衛長警戒的位置換了別人,他很有一股洩的衝動,潑了一臉冷水猶自不足,他在房內憋悶的轉了好幾圈,最後狠狠將一張案几踢翻,繼而抱腳齜牙吸了好一會冷氣,總算能心平氣和的躺下睡了。

二更時分,丹沛迷迷糊糊睡去,可沒等做夢,他便又被外面的呼喝嘈雜聲驚醒。皺眉一躍而起,抓起彎刀出了房,丹沛立刻被一眾鐵甲親衛團團護住,不需他喝問,便有親衛稟道“少單于,有人從西北角偷寨襲營,約摸二十多人,看衣甲似為白日所逃山民,芒託百夫長已率值夜軍卒前去圍殺!”

“二十多人?自不量力,簡直找死!隨我去看看!”丹沛嗤笑,邊罵邊穿戴上鎧甲,帶上一眾親衛趕往殺聲傳來的方向。

出院沒走幾步,前方的喊殺聲便已逐漸停歇,倒是各處營房帳篷中的嘈雜聲漸起。丹沛心下冷笑,對左右得意道“那幫山民真是不知死活,我丹沛營寨戒備森嚴,豈可隨便偷襲?哼,這下都送命在我烏桓人刀下了吧,除了打攪我等睡覺,還有何用?哼,山裡躲著不好嗎?哈哈...”

然而,像是專門打臉,未等丹沛收住笑聲,那名叫做芒託的值夜百夫長便一臉苦癟的迎來,氣急敗壞的跪稟道“少單于,那幫山民太滑,偷襲了一把巡卒就跑,沒等我集起人馬,便已退入後方山中了。屬下請命前去追擊!”

“廢物!反應為何如此之慢,早幹嘛去了?黑燈瞎火,嶺上地形又不熟,還如何去追?好了,說說雙方戰損!”丹沛斥罵道,雖當眾失了面子,他卻也不至犯傻。

“我方折了十五六人。”芒託低下腦袋,聲音漸小道,“敵方、敵方、敵方逃得太快,不曾留下一人。卑下無能,請少單于治罪!”

“什麼!?”丹沛頓時火冒三丈,上前對芒託揮鞭就打。一通劈頭蓋臉之後,丹沛倒也很快冷靜下來,那幫山民頗通武藝,若是零敲碎打一擊便走,己方不及成陣圍攻,零散拼殺還真就難以奈何,倒也不能全怪部下無能。丹沛也只能腹誹這幫山民的零星騷擾為鼠輩行徑了。

這時,已有烏桓兵卒6續走出營房帳篷,探頭詢問出了何事。見此,丹沛只得無奈的揮揮手道“傳令下去,眾軍繼續休息,我等也回去吧。芒託,罰你一天不得用飯,接下值夜仔細些,若敢再有閃失,哼...”

怏怏的,丹沛重新回房休息,而巡卒之外的一眾胡寇們也隨之再度臥倒睡覺,自然少不了一番輾轉折騰。而山下胡營驚擾不安之時,半山腰上,紀澤則帶著他的近衛隊伍,樂呵呵的迎上了王通為的一眾人。

適才,正是王通親率二十多王家寨精幹勇壯入寨襲擾,另有百多善射寨民由王麟率領在外埋伏掩護。血旗營大部則伏於更後的山腰,僅由錢波帶上二十多善射軍卒,換了裝束參與寨外埋伏。這倒非紀澤一味儲存實力,實是不能讓胡寇提前知曉王家寨另有援兵。

之所以不圖戰果的夜襲騷擾,一為適時掩護溪水投藥,一為最大限度疲憊胡寇以助藥效作。如今小有斬獲卻無甚傷損,計劃完美推進,眾人自有一番歡喜。當然,擾敵好夢之餘,己方也須養好精神,故而稍作說笑之後,一眾人隨即設下崗哨,擇地與山下胡寇賽起了酣睡。

三更天,王通等二十餘人再度出馬,憑藉對王家嶺的熟悉,他們這次悄然潛伏到了王家寨的西南角。,等到一什烏桓巡卒轉至附近,他們故技重施,先是一輪弓箭射翻這什巡卒,隨即象徵性的衝入寨中殺上幾名就近兵卒,繼而扭頭就逃。

以王通等人的武藝和箭術,這番偷襲得手僅廢了半盞茶功夫,但這批烏桓人也確精銳,更有芒託的教訓在前,新一輪的值夜百夫長愣帶著六七十烏桓兵卒碾著追了出來。可惜,殺氣騰騰的他們尚不及洩憤怒,便當頭迎上了王麟等人的箭雨威。黑燈瞎火的林中,根本連敵人在哪都搞不清,烏桓人只得丟下二三十具屍體,灰頭土臉的退回營寨。

又一輪夜襲騷擾順利實施,且不說胡營上下被二度攪擾後的憋屈憤怒與警戒部署,山腰上的血旗營與王家寨上下自有另一番歡喜。不過,讚譽鼓勁之餘,紀某人卻將灼灼目光死死盯向了王通等襲寨之人的護甲。

那些是由藤條編制的護甲,色澤灰黑,貌不其揚。坦白說,之前紀澤只當王家寨人寒酸,置不起上好鎧甲,只得尋些山中藤條將就著做些防護,甚至已動了回頭送批皮甲來拉攏對方的心思。但如今見到二十多人再度去而復返,無一折損,僅有幾人腿臂中箭受傷,剛才胡寇雖反應不及未能圍攻,卻至少有六七十兵卒用箭矢一路“禮送”呀。紀澤可不認為烏桓人的弓箭不夠狠準,那只有一種解釋,他紀某人之前走眼了。

當然,這種護甲應是王家寨的一項秘密,眼下正值合作殺胡,可不是探究謀取之時。紀某人姑且收起貪婪的目光,與眾人簡單交流一番,就欲暫罷休息,這時卻來了一條喜訊,雄鷹寨的援兵到了。除了尖峰一、二隊留寨守衛,血旗營其餘戰兵,以及兩隊預備民兵共四百餘人,接到飛鷹傳信後連夜趕路,終於提前抵達了王家嶺。

大軍到了,腰桿硬了,紀澤倒未囂張,而是安排兩寨作戰主力安心休息。到了四更天與五更天,依舊按照計劃騷擾胡營,但這兩次他未讓人再度襲營,僅令兩寨的百姓與民兵百多人在嶺上鼓譟吶喊,間或丟幾塊石頭聽響,反顯謹慎了。

只倒黴烏桓上下,二度被襲後已是怨聲載道,丹沛更將值夜兵卒增至半數,就待好生教訓一下那幫不知死活的山民。怎奈接下來人家光喊不練了,一眾胡騎又不敢摸黑上山找不痛快,只得揉著困色的眼睛,仰頭藉著月色,連夜欣賞起王家嶺的雄奇峰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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