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回 名刀鷹翅

永興元年,臘月二十二,辰時,晴,雄鷹上寨。

年關將近,雄鷹寨的氣候愈加酷寒,戶外勞作已然停止。所幸經過持續兩月的大建設,雄鷹主寨與四個分寨已經建有足夠富裕的木屋。如今增至七千的寨民,攜家帶口的都在祭灶前分得新宅,單身也皆搬入集體宿舍,雄鷹寨民們徹底告別帳篷時代,算是初步安頓下來。

戶外生產基本停止,四大運動成為雄鷹寨自上而下的最大主題,尤其後入山寨的數千百姓,自是重點整訓物件。其中,民務署新設宣曹的主官柳泉表現最為搶眼,在紀某人的授意下,他從新入寨民中挑選了一撮鐵嘴作為班底,傾情投入“毀人不倦”,說書、戲曲、皮影、猜謎,寓教於樂,可勁鼓吹著四大運動的最高精神。憑藉巧言令色與熱情洋溢,他帶著宣曹,硬在短期內將新寨民的覺悟忽悠得不要不要。

當然,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都要抓,都要硬,雄鷹寨的第一個年關不能太過寒酸。民務署與雄鷹商會就著過年與喬遷兩大由頭,或從山外購買,或自家生產,籌備了好一批衣食住行的生活物品,改善寨民生活狀況之餘,也沒少利用內需爆,從富裕軍民處狠狠回籠了一把資金。

苦練內功的同時,血旗營並未死窩於雄鷹寨。打著保晉抗匈的光鮮旗號,血旗營已在青楊、子母等山口設立招募點,以豐厚賞恤為誘,廣招熱血男兒加入血旗營西出抗匈。此外,血旗營更是放出一條訊息,將在元宵節那天,於小牛山黑市開張之日,同時同地召開比武大會,優勝者將獲得血旗營的軍候官職。

利用身份洗白,血旗營還對山外進一步開展了悄然滲透。在趙郡、魏郡、中丘乃至更遠之處,已有雄鷹商會開設商鋪、酒肆等連鎖網點,其間沒少架設粥棚、慰問鰥寡、收攏乞兒乃至僱傭流民等等慈善舉動。至於越鋪越開的暗影,已將冷庫目光盯向了一些小型的水匪、黑幫、路霸,尤其是與水運相關的小型灰黑勢力。

“砰!”將軍石院傳出一聲悶響,紀澤應聲倒飛,木刀脫手而去,在空中一個瀟灑的後空翻,可惜落地後仍收勢不住,又是一個懶驢打滾方才穩住身形。儘管使用了三腳貓的以柔克剛、借力打力,他還是被劍無煙的一次重擊狼狽震飛,當然,不願吃虧的他也沒忘用無影腳在劍無煙的小腹留下了一隻腳印。

此刻,紀澤氣喘吁吁、衣衫零亂,大冬天的汗溼衣襟,左右臉頰各有一記青冢,左眼還多了個黑圈,委實有些丟範。不過,在他對面的劍無煙也好看不到哪裡,雖然氣息只是略微起伏,也沒出甚香汗,可一身“熊貓裝”就不那麼高手風範了。

“子興,別裝慫,姐姐知道你還精神得很,再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哦。”劍無煙嘴角微翹,目中戰意不減,手中木劍悠然耍出個劍花,一副教誨口吻道。聲若黃鶯,卻令紀某人一個哆嗦。

這些天,紀某人很苦,非是為了血旗營的展大計,而是被劍無煙這位好姐姐給整的。自從劍無煙意外接觸太極拳,她便陷入痴迷,不免虛心與紀澤學習研討。對這個中二女俠兼便宜姐姐,紀澤沒有藏私,而是傾囊傳授。如此慷慨相授確實令劍無煙暗自感激並愈加親近,除了做名令人省心的護衛,她還在紀澤的懇求下,接受了血旗營武術教頭兼女衛總教頭的任命,幾同正式加入血旗營。

這一切都很和諧,但鬱悶的是,或是出於關懷感激,或是出於大姐大的情懷,劍無煙主動督促指導起了紀澤的練武。不想次徒手對練中,壓低內勁的劍無煙面對紀澤源自散手、截拳道、擒拿乃至五行拳、太極拳等等亂七八糟的招數混雜,竟然數次吃癟,更曾被紀某人失守擊中過羞處。這下無煙姐姐惱羞成怒,居然賴皮用上了全數內勁,非要好好修理紀澤一頓出氣。紀澤也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徒手搏鬥硬是沒讓劍無煙從他的勉力招架中佔到太多便宜。

結果,紀澤更悲劇了,劍無煙卯上了勁,非要找回場子,每天清晨必尋紀澤對練,甚至不再限於徒手,其勢幾已演變為打架鬥毆,一時竟成了血旗高層間一大笑談。儘管經與高手磨練,紀澤的武藝修為進步顯著,如今用上太極的以柔克剛,應對二流高手已能守住上百合。可是,每天的腰痠背痛、筋疲力盡真不好受,更別說堂堂將軍天天被人打成熊貓眼,著實苦不堪言啊!

“嘿嘿,無煙大姐,小弟提醒你一聲,還是趕緊回去換身衣服,別跟個乞丐似的,丟了女俠派頭可不好!咳咳...小弟我還有要事,就不奉陪了!”狠狠剜了劍無煙一眼,紀澤嘿嘿幾句譏笑,也不等劍無煙反應,縱身穿過周邊圍觀近衛,幾個起落便消失院外不見,分明就是落荒而逃嘛。

雄鷹中寨,如今已無普通住戶,主要用於軍政管理,除了部分駐軍與署曹機關,就是書院書館和保密工坊。新落成的食堂門口,紀澤矮身藏於一干近衛中間,還耷拉著腦袋掩蓋尊容。為免丟臉,這幾日早飯,他已改了下到營房與軍卒共餐的習慣,宅內也被劍無煙鬧得不安生,只得來食堂解決了。

“咿?今日出了何事,食堂人怎麼這麼少?”悶頭悶腦直至尋一邊角坐定,紀澤這才抬起那張色彩繽紛的臉,卻是驚疑的問道。這間食堂對應著中寨保密工戶、中寨單身與上寨高層住戶,前幾日的人數可比現在多上近倍。

一眾近衛也覺訝然,隊副馮才忽而說到“莫不因為今日起寨民不再免費供餐?”

紀澤釋然,寨民住房全部安頓下來,他為了糧食節約與鼓勵勞作,便下令取消了寨民的大鍋飯,代之以員工伙食津貼乃至特困津貼,從今日開始,僅有在崗軍卒可在營房免費用餐。效果看來立竿見影,紀某人不由得意一笑,可笑了一半,他卻現身邊一眾近衛皆在幽怨的看著他。

報應來的這麼快,紀澤下巴掉地,為免帶個壞頭,他忍住了打白條的衝動,可摸了摸袖囊,其內空空如也,他只得苦笑道“今個這頓早餐我請了,不過,呵呵,你們誰先墊上...”

胡桌胡凳,木盤木碗,食堂採用的是紀澤記憶中的後世風格,大餅饅頭,豆漿米粥,吃的倒是古今相同。眾人風捲殘雲之際,卻見王小錘不無竊笑的走了過來,附耳對紀澤道“嘿嘿,猜您就在屋角,將軍,新式鋼刀定型了,您是否去看看?”

紀澤一喜,連帶看著王小錘那張欠扁的臉也順眼多了。他幾口便將剩下的早餐吃完,其他近衛自有這點眼力勁,忙也狼吞虎嚥搞定。眾人出了食堂便直奔中寨的精品兵工坊,也即原本的鐵匠鋪。但沒走幾步,就聽下寨居民區傳來一陣“噼啪噼啪”的爆竹聲,伴以鑼鼓號樂之聲,以及一陣陣的起鬨叫好。

“迎親啦!迎親啦...”周邊已經有人跟著吵吵起來,整個雄鷹寨喜氣一片。

紀澤呵呵一笑,雄鷹寨終於有人脫單成家了,多一個新家就多一份穩定啊。為了鼓勵軍民脫單,他紀將軍可沒少出血本,臘月初他便宣佈,年底前成婚的家庭非但提供新房,還將得到六千錢的大紅包,走的賞卹金賬戶,便是媒婆也有六百錢的紅包可拿。而在他的授意下,參軍署還就軍婚分別追加了兩千錢與兩百錢。用錢砸人成婚,他紀某人也算創舉了。

均不見本月所有大媽都搖身變為了兼職媒婆,簡化版三書六禮下來,今個總算出結果了。似乎,他紀某人也收到了請柬,今天的就十幾份,可這副倒黴模樣參加婚宴合適嗎,難道要去借點脂粉掩飾一下?苦惱啊!

中寨一角的精品工坊區,也即保密工坊區,如今尚還僅有精品兵工坊、釀酒工坊與印刷工坊三家,但內外已有梅贊領銜的軍械隊予以特別守衛。而此刻的精品兵工坊,成品間內,王鐵錘正背對房門,雙眼微眯,嘴角掛笑,食指輕撫手捧的一把鋼刀,彷彿在欣賞一件藝術珍品,看他一臉的陶醉勁兒,甚至過了昔日對媳婦的溫柔。

“吱呀...”房門被人從外推開,紀澤的笑聲跟著傳來“適才聽說兵工坊定型了新式鋼刀,就是它嗎?”

看到熊貓眼的紀澤,王鐵錘微有訝異,不過立即釋然,作為雄鷹兵工的大管事兼血旗營鎧曹史,妥妥的血旗高層,他當然聽說了紀某人的境遇。按下嘴角竊笑,王鐵錘不無得意的答道“正是,此刀效能卓越,堪稱神兵利器,還請將軍賜名!”

莫怪王鐵錘拽得不行,這一個多月沒日沒夜的琢磨與試驗,他總算初步吃透了包鋼工藝,且終於在昨夜定型生產出第一把包鋼戰刀,經鑑定可算是他今生迄今最好的作品。而紀澤則接過鋼刀仔細端詳,相比晉軍制式,此刀弧度更大,長度相當,刀身廣佈暗紋,刀型稍顯窄薄,重量也輕了少許,更利於戰鬥劈砍。

先試試再說,紀澤拔出得自烏桓千夫長雅科的佩刀,看了看又沒捨得,便讓人找來一把晉軍制式鋼刀。他將之執於左手,右手則持自產鋼刀,兩手用力揮動,叮的一聲,兩刀相交。細看兩刀,制式鋼刀刃口有一明顯缺口,自產鋼刀卻幾無異樣。

“不錯!再試試。”紀澤再次揮刀,剛才他僅用肉體力量,這次加上了暗勁。只聽咔的一聲,晉軍制式鋼刀斷為兩截,刀頭哐啷落地。

“好!這刀可以批產裝備,兵工房加緊開工吧。叫什麼好呢,王刀、鐵刀、錘刀、紀刀、虎刀,得了,它出自雄鷹寨,就取個鷹字,叫鷹翅刀吧,形如鷹翅,又合雄鷹展翅之意。”紀澤象徵性表揚一句,隨口安了個名字。在他看來,用上包鋼技術,這樣的質量是理所應當的。

不過,當他瞅見王鐵錘的意猶未盡乃至憤憤委屈,頓時意識到自己的眼光脫離了實際,忙補充道“憑藉鷹翅刀,你等幾名主研之人可以評定高階匠師了,所有參研人員均需重賞。此外,鷹翅刀工藝列為絕密,相關人員務必按照保密規定予以管理,轉職、離職均需嚴格控制。”

重賞和重視立刻令王鐵錘的臉色好看起來,見此,紀澤詢問王鐵錘道“這種刀產量如何?”

剛才還志得意滿的王鐵錘頓時矮了聲音“儘管採用流水作業,但此刀最後錘鍛只有我、小錘和譚霄匠師三人可以勝任,一把費時半日,所以此刀月產也就百餘把。”

紀澤眉頭一皺,不由鞭策道“鷹翅刀產量遠遠不足,難以支撐血旗營三月底列裝,兵工房需要儘快培養人手,增加高階匠師數量,莫忘了你我之間的承諾。此外,工藝過程當進一步細化流水作業,將打製中的控火、淬火、鍛打之類步驟分工合作,令一般匠師也可參與部分打製,以儘快提高產量、質量。還有,郡兵俘虜中的工匠被悉數留於寨中,家眷也多半上了山,其中鐵匠應可信任使用了。”

王鐵錘點頭應允,忽而他想到什麼,從櫃中取出一個小圓筒,外塗黑漆,貌不起揚,握手處有個按鈕。他將之交給紀澤,笑道“對了,大人,這便是你那暴雨梨花針了,可兩次,每二十四針,針尖上都已浸有了麻痺藥物。”

暴雨梨花針!紀澤心下歡喜,一把接住就欲擇地試射。左右一瞅,他來到一塊用作講解的黑板前,隔著半丈之距按下機簧,只聽嗤嗤聲響,一團銀光閃過,篤篤聲中,黑板上一塊三尺區域,已經插滿了亮閃閃的細針。拔出目測,入木三分...

就在此時,吳蘭從外間匆匆進來,對紀澤道“將軍在這呢,幷州來人了,是白望山。”

紀澤一愣,旋即問道“可知其為何而來?”

吳蘭苦笑道“據其所說,東嬴公將至趙郡,此番要召見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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