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回 挑撥離間

大別山內,亂局漸明,原本的兩隻黃雀終因真命黃雀的數度坑害,在螳螂們的決死突擊下一舉出局。不過,就在一眾賊匪螳螂依舊追砍衛勝軍兵之際,少有人注意的是,作為最大一隻螳螂,張太歲早在鼓動完賊匪聯軍的第一時刻,便留下些樣子貨原地站場,本人則悄悄集結了三百精銳,趁黑先一步趕往鳳凰寨去也。

莫怪人家張太歲做戲做得這般鬼祟,實因他深知黑道難混,官軍退去,下面便該是與虎謀皮,他必須在賊匪們窩裡鬥之前,率先鞏固好自家鳳凰寨的防禦,以免己方陷入被動啊。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若動作稍微慢些,本該能從官軍傷俘中打探到鳳凰寨更多詳情,那樣,針對他的某條連紀某人自己都覺不靠譜的錦囊妙計,或許就不會得逞了...

人生如戲,處處為臺,此刻,鳳凰寨後院,也在上演著另一場劇目。劇目場景為一間昏暗的倉庫,這是一間關押被俘賊匪的臨時牢房,其內是十幾名鳳凰寨賊匪,皆被反綁手足。適才,他們被所謂的“聯軍”援軍突襲打翻之後,便被丟死狗般棄於此屋。即便鳳凰寨二度易主,稀裡糊塗的他們也不曾改變處境。

一片壓抑的沉寂中,倉庫大門突被開啟,兩對軍卒各拖著一名賊匪模樣的人進來,隨手一推將人擲於地上,幾名軍卒便即出了倉庫。哐噹一聲,倉庫大門關閉,屋內再度陷入昏暗與死寂。

“兄弟,咱是野外做伺候時不慎被周新軍包圍,這才束手就擒的,你鳳凰寨至少有寨牆,怎的一點反抗都沒,就被那周新給拿下了?”新來賊匪中的一人似很健談,主動向身邊的鳳凰寨賊匪搭訕道。

“還不是那狗屁聯軍,那個大丘寨的趙三當家與三星寨的胡先生,說是幫我等抵禦官軍,結果反將我鳳凰寨洗劫了。”儘管因為前途慘淡而無談興,但提起破寨一事,那名鳳凰寨的賊匪依舊怒火滔天,“直娘賊,搶就搶了吧,幹嘛將我等關在這裡留給官軍,這不是送我等挨刀嗎?”

“說什麼呢,我大丘寨何曾派出過援軍?再說了,趙三當家腿腳不便,從不出寨做生意,不少人都知道的啊!”新來賊匪訝異道,“不可能,定是他們假冒身份!”

“怎麼會?那趙三當家是天王寨的拔地虎指認的呀?”鳳凰寨賊匪狐疑道,“難道拔地虎...”

二人的談話聲音不大,但倉庫本就寂靜,眾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雖不至於就此信了大丘寨的新來賊匪,但對那位好人拔地虎卻也不免有了狐疑。再度陷入沉寂的倉庫中,許多人的眉頭卻已皺緊。

“呵呵,拔地虎,你天王寨這趟幹得漂亮啊,經此一戰,張太歲元氣大傷,你等又得了他的財物,日後壓他一頭將輕而易舉呀。呵呵,回頭可別少了我等兄弟的那份啊。”某一刻,倉庫外突然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

“哪能呢,我天王寨素來言出必行,大人放心便是。呵呵,那張太歲自以為聰明,焉知你我兩方早有籌謀了。”另一聲音顯是賠著笑,但旋即又緊張道,“大人,人多口雜,咱們...”

第一個聲音卻是不以為意道“拔地虎,別那麼小家子氣,這裡的都是本官的心腹,至於那些關押的,哼哼,帶回去也麻煩,轉頭都給祭旗便是,反正前寨留下的那些僅知‘聯軍’而非你天王寨...”

“直娘賊,那聲音就是拔地虎!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狗賊真是狡詐,太也可恨了!”倉庫內,一名鳳凰寨的賊匪低聲咆哮道。聽得出他的牙齒正格格作響,可謂仇比天高,恨比海深。

“呵呵,我等現在知道了又能如何?左右都是個死字,呵呵呵!”倉庫內的另一賊匪歇斯底里道,令得一眾賊匪黯然無言。

倉庫外,兩個聲音逐漸遠去,而倉庫內,氣氛更加沉寂,其中有得知死期的絕望,更有對那拔地虎的無比痛恨...

視線再回到鳳凰前寨。寨門緊閉,寨旗半殘,守卒歪斜;寨下斷梯折戟,橫屍猶在,牆上箭矢弩槍,血跡斑斑,寨內更有痛呼呻吟,唉聲低泣。這就是張太歲匆匆趕回時,得到的第一印象,正如所料的好一副苦戰慘景。好在,寨旗未改,面孔仍熟,老巢未丟,嘍囉們死就死吧,有地盤與財寶,這年頭還怕招不到人嘛?

“大當家,您總算回來啦,咱們好慘啊!嗚嗚嗚...大當家,您快些啊,三當家只剩最後一口氣,正苦挨著見您最後一面了啊...”有氣無力的歡呼聲中,一個小頭目遠遠便衝張太歲喋喋不休的哭喪道,“大當家啊,留寨的兄弟們戰死過半了啊,三當家就在打退官軍的最後一刻,被一名官軍給冷箭偷襲了啊,嗚嗚嗚...”

真是個短命鬼,死就死吧,還見什麼見,只可惜過往對他下的那些本錢和精力了!張太歲心中惋惜,可苦癟一夜的他現在其實很累也很煩,他並不知這名小頭目涕淚橫流實因腰眼被一把尖刀頂住,心中已經決定尋個機會,將這個愛哭的軟蛋丟去送死。

但是,身為一名稱職且有抱負的大當家,張太歲自然知道自己此刻應該如何表現,於是,他一邊加快度奔往吱呀呀開啟的山門,一邊掛上滿臉悽戚,捶胸頓足的悲呼道“三弟,三弟,三弟呀,你等等呀,都怪大哥來晚了啊...”

或因月色太過晦暗,或因一路太過疲乏,或因表演太過投入,也或因那小頭目的哭喪太過亂人心神,“悲傷過度”的張太歲並未察覺出他本該能察覺的些許不妥,就這麼領著一眾賊匪,風風火火的,一如既往的,毫無所察的大步邁入了寨門,邁入了紀某人為其專門設計的錦囊妙坑——關門打狗。

然後,張太歲就聽見一個頗為熟悉的斷喝聲,突如霹靂,怒如雷霆“放!”

“轟隆!”伴著震人心魄的巨響,斷門石在張太歲等人回過神來之前,便從門樓轟然落下,帶起煙塵血雨之餘,也將三百賊匪精銳一截為二。當然,放的可不光是斷門石,還有劈頭蓋臉的數百箭雨,輔以懾人心魄的嗖嗖尖嘯,對著寨門內外的賊匪展開無差別的猝然射殺。

“弟兄們,報仇出氣的時候到了,殺啊!”箭雨過後再有一聲斷喝,一名威武雄健的官軍校尉,帶著四五百全副武裝的軍兵,咆哮著竄出暗處,蜂擁著圍殺過來。

這場寨門戰鬥沒有懸念,寨外的半數賊匪還好,至少有七八十人得以從箭雨下逃出生天,倉惶退回山下。寨內被甕中捉鱉的半數賊匪則悉數殞命,甚至沒能拉上幾個墊背。而一身刺蝟裝的張太歲在倒下的最後一刻,猶自不敢置信的憋出一句“姓周的,你怎在這裡?”

這邊周新率軍在寨門內外絞殺自投羅網的三百賊匪,同一時刻,寨內某間倉庫,則在生著攸關生死的越獄一幕。越獄情節其實頗為老套,天理昭昭之下,憤怒絕望的賊俘們並未含冤而死,因為兩名大丘寨外來賊俘中的一人居然是個經年慣偷,身上更是暗藏了一把刀片。

趁著看守軍卒因關注寨門戰況而暫離木屋的空隙,那名外來賊俘用刀片割開了自己與同伴的捆繩,順道也好心的割開了幾名賊俘同道的捆繩,直至該屋內的所有賊俘均脫捆綁,其間的扣人心絃與驚心動魄便不再細表。

繼而,由那慣偷輕鬆開啟倉庫大門,眾賊一道溜出牢房,趁著寨內兵力都被寨門戰鬥吸引,瘋狂逃往山寨一角,那裡有條通往嶺下的狹窄通道。當然,源自紀某人用以挑撥離間的錦囊妙計,賊俘自然不能這麼容易的逃脫,那會顯得太假太天真。

於是,逃竄一半的賊俘們被官軍適時現,少不了喝停乃至追殺,其中更有拔地虎原形畢露,兇相盡顯,愣是狂追猛砍了三名逃竄賊俘,喋血驚魂與險死還生仍不細表。最終,僅五六名賊俘帶著箭傷逃出生天,偏生沒包括那兩名新來的大丘寨好人。

當週新軍結束寨門絞殺的時候,回過神的其他賊匪聯軍也姍姍趕到了鳳凰寨下。可惜,這群寨主沒能尋到許下諸多承諾的張太歲,卻是匯合了七八十狼狽下山的鳳凰殘匪,從而也得知了鳳凰寨與張太歲業已落入周新手裡的殘酷現實。

坑癟!鬱悶!不甘!三千賊匪折騰大半夜,迄今已經只剩近千,損失這般慘重,如何能夠就此退出賭局,放棄傳說中的上億財寶?周新軍也不過五百,賊匪們自然不甘退走,已在商量著是否各自再從山寨拉來留守嘍囉,再度圍殺一次周新軍了。

然而,就在這時,九死一生才越獄成功的幾名鳳凰寨守卒,傷痕累累的出現於聯軍面前,當著上千賊匪的面,他們由一名小頭目代言,向一眾賊頭們愴然揭了天王寨以及拔地虎的斑斑劣跡“都是天王寨,都是拔地虎,他們冒充聯軍援軍,騙奪了我鳳凰寨,搶走了所有財寶,並勾結官軍,將山寨轉手給周新,設計害死了張大當家!他們簡直就是卑鄙陰險無恥下流...”

“閉嘴!你這小雜碎,膽敢血口噴人,汙我清白!”天王寨的混世魔哪能接受這等汙衊,更不敢接下這份栽贓,頓時怒吼出聲,甚至嗆啷拔刀,就欲斬殺那名小頭目。

“住手,混世魔,我鳳凰寨的人還輪不到你來斬殺!”鳳凰寨僅餘的陳宏陳二當家挺身而出,揮手令人護住小頭目之餘,目光冷峻道,“身正不怕影斜,混世魔,你急什麼,莫非是做賊心虛嗎?”

作為老牌賊匪,兼而實力雄厚,混世魔可非忍氣吞聲的主,他大怒道“姓陳的,你鳳凰寨沒本領守住財寶,幹嘛要賴上我天王寨,老子從未聽過拔地虎這個名字。想賴掉張太歲許諾的財寶,你就直說,焉知不是你等監守自盜?”爭辯之餘,江湖經驗豐富的混世魔已提高警惕,暗示自家嘍囉聚集防禦了。

“若是監守自盜,他們就不該現在抵賴,而應待到諸家兄弟替他們攻下鳳凰寨之後再說。並且,鳳凰寨之人適才所言與衛勝軍俘虜交代吻合,所以,此事鳳凰寨當無虛言。混世魔,你還是給大夥兒一個解釋的好,免得我等彼此生疑。”素來與天王寨鄰里不和的三星寨寨主淡淡插言道。雖然心中直悔自家之前為啥沒這麼著大撈一筆,但他說得卻是條理清晰,義正辭嚴,完全站上了道德的制高點。

“對,給個解釋!混世魔,咱們中間,有這心計,也有這實力的,恐怕也就你天王寨了。做人不能這般沒有下限,弟兄們損失慘重,都等米下鍋呢!”又有當家落井下石的附和道。

場面升溫,並在轉眼間從奪寨掠財演變為對天王寨的公審大會。左右鳳凰寨裡已確定沒錢,周新軍的五百人防守有餘卻進攻不足,眾人也就沒必要團結一心了,那麼,對於最大嫌疑人,以及鳳凰寨倒下後的最大勢力,不管有仇沒仇,藉機打壓卻是眾當家都很樂見其成的。

其實,嘍囉們信了鳳凰寨的控訴,混上當家的可沒多少笨蛋,不少人心理也覺事情太過巧合,若是天王寨乾的,又幹嘛不更小心些呢?但是,正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離間計本少天衣無縫,它的成功歷來靠的不是證據充足,而是靠的有人願意相信,抑或有人故意去相信,本就被張太歲以重金勉強攏到一塊的眾家賊匪,不乏陳年老賬,不乏勾心鬥角,紀某人挑撥離間的錦囊妙計不過給他們提供內訌的充足藉口罷了。

公審快升級,天王寨作為大別山東北區域的霸主,過往可沒少欺壓同道,這會眾家聚集,人多壯膽,不斷有陳年舊賬被翻出。什麼天王寨某某月搶了自家生意,什麼天王寨某某日殺了自家弟兄,天王寨愈加成為眾怒所指。而現場局勢,也逐漸由當家們的聲討質問,演變為小弟們的吹鬍瞪眼、口角怒罵、張臂擼袖、你推我搡,直至最後,乍然出現了冷箭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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