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回 踏足呂宋

永嘉元年,正月二十二,辰時,晴,呂宋近海。

和風吹人倦,朝陽曬客暖。初春的南海已然熱意襲人,茫茫碧波上,一支十數大小戰船組成的艦隊正側風南行,但其雄壯的艦姿,卻難免慵懶之感,唯有桅頂的血旗依舊在不知疲倦的隨風獵獵。他們正是年前剛剛組建完畢的華興府南洋營一軍人馬,此行是他們也是華興府第一次涉足南洋,漫漫探路之煩不想可知。

不過,今天顯然是他們解脫的日子。某一刻,金槍旗艦,前桅瞭望臺上,傳來一聲驚喜的大叫“6地,前面是6地!直娘賊,不是小島礁啊!”

頓時,全船的人都蜂擁跑往船頭。不光旗艦,整支艦隊的每艘船上,察覺異狀的血旗軍卒們無不如此。眾人抬眼遠眺,果見遠遠的海天相接處,隱隱約約可見一道黑線,而隨著船隻繼續前行,黑線正變粗、變濃,漸漸能看出高低起伏的地形。

少不了的,整支艦隊陷入了喧囂歡騰,兼有嬉聲竊語在風中飛揚“這麼大的島,該就是府主說的呂宋島吧。還別說,咱家府主的海圖雖說不靠譜,但大抵有無還是可信的嘛!”

“嘿,這幫兔崽子們總算說了句人話!”人群最前,南洋營中領軍,准將夏田收了千里鏡,口中笑罵,心中則長鬆了口氣。

元宵之後,他夏田便率艦隊從蘭嶼基地一路筆直南下,平均航每天三四百里,這是第五天,近兩千裡的海程,除了路遇幾個海島設了中轉鴿站,茫茫之路再無其他。好在今日便順利取得成果,竟然沒繞什麼彎路,就尋到了一處類似夷州的大島,難得自家主公這次指的路分毫不差,可他是咋知道這些的呢?他那位所謂的家師是海龍王嗎?

艦隊保持離岸三里之距,沿蠻荒海岸西向小半日,繞過一段礁區,隨後的海岸線幾乎筆直向南。沿之一路南下,終於在過午時分,艦隊在一條淡水河入海處形成的沖積小平原上,現了人類活動的跡象——炊煙!

有船水兵用鉛錘小心測量水深,艦隊慢慢駛入一片水流平緩的錨地。落錨下帆之際,眾人仔細打量岸上,山林掩映間影影綽綽的有著竹樓、茅房。而見到這麼多“鉅艦”泊下,土著們非常驚慌,很多大大小小的黑色人影在村寨裡來回奔跑,呼喊尖叫。

岸上忙亂好一陣,終有一小隊土著男人手持武器走到海灘。他們三十多人,全身只有腰間用不知名的植物纖維包裹,遮住胯下物事。其武器非常原始,都是前端削尖並在火中烤硬的木製短矛,唯有一位頭插鸚鵡羽毛的頭領,所拿長矛的矛頭像是青銅材質,與那羽毛一般頗顯鶴立雞群。

細看這些人身材矮小,面板黝黑亮,頭頂毛卷曲,南島族系的特徵在他們身上比夷州土人體現得更加明顯。艦隊上下對這樣的夷人長相併不奇怪,因為艦隊特意備用的數名通譯中,本就不乏這樣的長相,他們卻是去年南下艦隊從林邑帶回來的葡羅中與狼牙修的土奴。

(注東吳將領康泰的《吳時外國傳》中,稱新加坡為葡羅中,彼時算是一個部落城邦;而狼牙修則是馬來半島北部的一個古國。早在公元一世紀,甚或更早,印度人與中國人便已透過馬來半島中轉,開始了彼此間的海貿。)

夏田一個示意,一個名叫蒲努的蒲羅中通譯隨即嗚哩哇啦的一陣呼喊,大意自是我們來做生意,沒有惡意請放心之類的套話廢話,反正不管西班牙人登6印加帝國還是外星人降臨地球,抑或血旗軍踏足夷州島,開場白都是這番話。至於蒲羅中土語跟這裡的馬來系土語究竟還能保有幾分親戚關係,那就天知道了。

還別說,對方居然有反應!海灘上的土著們一陣騷動,那個手拿青銅長矛的頭領也嘰裡咕嚕的一陣回話。蒲努更來勁了,彼此語音、語調和吐詞雖有不小區別,但配合雙手比比劃劃,大體上能夠搞懂個五五六六。

雙方磕磕巴巴的交流一陣,土著們看似放鬆了不少,夏田覺得已無危險,便下令一隊親兵先隨他登6,餘人依舊留在船上。舷側的滑輪吊具把小艇從甲板放到海面,士兵們帶著些所謂的交換物品乘上小艇,划槳駛向海灘。當然,全身披掛是必不可少的。

看著越來越多頂盔冠甲的“鐵皮人”上岸,剛放鬆些的土人們再度緊張起來,還明顯流露出了畏懼神色。畢竟彼此對照,裸露的面板與鋥亮的盔甲,火烤木矛和精鋼刀槍,矮小身材和腱肉壯男,都形成了力量上絕對的差距,這些外來者不要太可怕了!

夏田一直襬出微笑,向這群土人示好,現效果並不理想,皺皺眉,他從隨行物品中拿出一把鐵質菜刀,又笑著從一名土著手中借過一根短矛,用力一揮菜刀,短毛杆居中兩斷,菜刀依舊完好。

轉向頭插鸚鵡毛的頭領,聽蒲努說這廝也就是這個臨海小部落的酋長,夏田笑著將菜刀遞給酋長,口中則笑道“這個,送你!”

看著遞往手中的雪亮菜刀,酋長像被燙到似的一縮手,黑麵孔上白眼珠瞪得老大,驚恐的看著夏田。蒲努好一陣解釋,酋長才明白這是送給他的,當下驚喜得全身顫抖,嘰裡咕嚕的連連感謝,甚至還向東跪倒,感謝某位不知名的大神。

有兵甲之威,有贈刀之誼,接下的賓主和睦自不消說。兩邊慢慢交流才知,這些土人相傳來自西南方的一個大島,祖先乘著小舟漂洋過海來此定居,至今已不知多久,數百年總是有的。傳說中曾經擁有的冶煉技術也已流失,部落唯一的金屬兵器就是酋長的那個青銅矛頭了,所以酋長得到夏田的贈送非常高興。

再一問,這個部落不過三四百人,而據酋長說,他所知島上左近的最大部落也就千把人。倒是相傳他們祖先所來之地,有著上萬人的部落聯盟。想來他們與南洋諸島的大部分土著一樣,文明乃至族群,皆源自馬來半島,以及更北的中印。只不過傳到這裡,文明程度業已遠遠落後,甚至不及琉球土著。

“你等見過這種金屬嗎,若是見過,本將必有重賞!”終於,夏田拿出一小塊黃金,不無期盼的問道。要說他這趟南下,除了探路並設立基地,尋找黃金可謂紀澤交代給他的最大一樁任務,沒有硬性指標卻能諸方受益的任務。

日本產銀,菲律賓產金,紀澤前生雖未準備過穿越,卻也略知鄰國的這點資訊。須知西班牙人在其日不落的鼎盛時期,東南亞那麼多島嶼隨便佔據,他們偏生選擇菲律賓,不就是看上了那裡的金礦嗎?而且,彼時以及更早的西晉時期,那裡可是原始處女地,是富礦,附帶狗頭金的那種,漢家早沒那等金礦了啊!

且不說如今華興錢莊現金鍊緊繃,隨時面臨週轉不靈的擠兌風險,急需真金白銀。便是現金充裕,紀某人也捨不得這麼一塊肥肉被他人染指,還是捂在華興府的碗裡才好。須知按照華興府最新試行的《境外拓荒法》,公民在海外無主之地現礦藏,可轉給政府並長期享受一成採礦收益,也可自行獲得十年採礦權,哪怕礦稅再重,金子還是自家包圓才過癮嘛!

然而,面對夏田的殷切期盼,以及蒲努的一再翻譯,土人們只是好奇的看著金子這種奇怪東西,一個勁的搖頭。哪怕蒲努表示這麼一小塊金子就能換取很多菜刀,土人們除了多了一臉惋惜,依舊只是搖頭。

得,金子那麼可愛的東西,哪能那麼容易得到,跑海好些天了,還是先叫小夥子們上岸放放風吧。對酋長知會一聲,夏田便在河口岸邊的一片椰林旁,挑了塊海灘空地傳令軍卒上岸。旋即,一大批小艇被放入海水,上千南洋營士兵6續乘艇登6,其陣仗直令那名酋長眼睛都嚇直了。

儘管僅是初春,但夷州島已然在北迴歸線上,這裡早已屬於熱帶,所以午後的陽光就和樂島的仲夏一樣熾烈。頂盔貫甲計程車兵們雖然威風凜凜,可時間稍長就熱得臉色紅,汗水成串。

“直娘賊,日後天天在這種地方打轉,遲早也得跟那幫土人似得瘦成猴子!”夏田嘟囔一聲,索性將指揮登6和設防佈哨的光榮任務交給副校尉也即右曲軍侯楊光,自個則帶頭轉移到了椰林樹蔭下。

高高的樹頂上,寬大的葉片四下展開,遮住了陽光,加上時時輕撫的海風,夏田感覺舒服多了。這時,有名軍卒的話引起了夏田的注意“看,樹頂上那些圓球是啥?該是結的果子吧,也不知道能吃不?”

之前沒有任何遮掩,火辣辣的陽光直射頭頂,夏田哪會抬眼上看,見到樹蔭就趕緊跑來乘涼了,根本沒想是什麼樹。這會仔細一打量,倒還真就沒見過。好在,通譯蒲努主動解釋道“這東西是椰子樹,那些圓圓的東西是椰子,果子內含漿汁,可以當茶喝,果肉也能吃。成熟的果子只要搖搖,就會落下來呢。”

蒲努這話一出,難得放風計程車兵們立馬來勁了,過往他們幾乎沒人見過椰樹,這會都嘻嘻哈哈的搖起樹來。一個、兩個,熟透的椰子不斷落下。更有人搞起惡作劇,胡亂搖著樹身,成熟的椰子掉下,樹下的戰友左躲右閃才能不被砸中。

不過,樂極生悲,一片嘻哈鬧騰中,只聽哐的一聲,繼而是一聲驚呼“寇曲副,您怎樣了,沒事吧?軍醫呢,軍醫...”

夏田連忙看去,卻是剛入林的左曲屯副寇欞沒搞清情況,反應慢了半拍,被一隻椰子砸到頭頂,饒是戴著內襯軟墊的鋼質頭盔,仍然被砸倒在地,還翻了白眼。

夏田好險沒驚掉了下巴,這寇欞是他刻意調入南洋營的,暗海賊頭出身,一身好功夫,如今還是一名準校銜的中層軍官,倘若就這麼被椰子給砸死了,他南洋營第一個陣亡者是這麼出的,南洋營可就糗大了,連陣亡訃告都不知咋寫啊!

“不要亂來,這個椰子能砸死人的!搖椰子必須注意邊上沒人!”瞬間驚愕過後,夏田一躍而起,邊衝向寇欞,一邊大叫道。好在,寇欞的腦袋夠硬,被按了一會人中穴,總算回過勁來,但這項娛樂活動卻被嚴格制止了。

老實下來的軍卒們則按照蒲努所教的吃法,用矛尖將椰子刺破,飽飲裡面清香甘甜的汁水,大減暑熱之後,又從腰間抽出短刀把椰子劈成兩半,掰下乳白色的椰肉享用,椰香中帶著奶味,還真美妙。

但是,這一幕落入土著們眼裡,卻不啻最驚心動魄的場景。那些人的長矛,刺穿堅硬的椰子殼,比刺穿一片薄薄的樹葉還要輕鬆!土著們不敢想象,要是那東西刺到自己與族人的身上,會是什麼情景?

還有那些巨船,比他們古老相傳中最大的戰船還要大十倍百倍;而那些士兵們,身軀和頭顱居然包裹在一層閃亮的金屬下面,明晃晃的反射著陽光,讓人睜不開眼,傳說中天神座下的強大武士,與他們相比怕也就伯仲之間吧。

土人的原則很勢利也很淳樸,打得過就打,把敵人搶光殺光;打不過就投降,乖乖跪下唱征服,然後祈禱大神保佑。那酋長倒也想的清楚,再無遲疑,他立馬派人前往聚落,通知族人取來最好的食物,最香的水酒,再送來最美麗的幾名少女,進獻給神明般的外來者。

遺憾的是,土人所進獻的,也就各種各樣的水果與古里古怪的舞蹈,叫夏田等人嚐了個新鮮,至於那些海產、米餅、美酒什麼的,委實難入人眼,便是那幾名後世或被稱道的菲傭少女,此時的漢人怕是除了紀某人,也沒誰習慣那一口。

當然,土人們的好意南洋營還是領會了,他們由教導軍史賈宣帶上一批鐵鍋罐頭之類的物品,回訪了這個小小聚落,再度晃花土人眼睛之餘,也令雙方的友誼迅升溫,更多土著的男女老少前來海灘湊熱鬧,令休憩交流漸變為風情聯歡,幾乎搞出了軍民一家親的戲碼,以至於南洋營重新登船之際,一干知曉這裡日後將會淪為捕奴獵場的高層軍將們,悉數面色陰鬱,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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