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回 遊行示眾

薊城王宮,大殿之上,聽得紀澤所言,及其森然口吻,錢鳳眉頭微皺,試探著問道“大王見都不見那些官員,想來是不願給他們機會了,卻不知大王意欲如何處置他們?我等初入中原,若不適當任用些許名望士人,加以拉攏示好,只怕與後續事項不利呀。”

“大晉糜爛久矣,藏汙納垢太甚,亂世用重典,非雷霆清理無法更其風氣!河北官員乃至地方豪紳,皆須交由百姓們批鬥公審,透過打擊他們,我等也好重拾民心。”語氣淡淡,紀澤不容置疑道,“即便些許賢良者渡過公審,也需遷至海外為官,須知我等若想在河北集體分配土地,他們出於自身和家族考慮,難免居中阻撓,留之為患!”

“大王,治大國如烹小鮮,想來大王是擔心他們阻礙土地改革,但自有懷柔補償與陰謀陽謀,如那樂浪,現在不是一樣悉數順應華國法度了嘛。”自覺看透了紀澤心思,錢鳳繼續勸道,“大王倘若直接採用激烈手段,只怕引整個士人階層與地方豪強恐慌,抵制我華國治理啊。”

“呵,且不說熱武之利,單說我軍一舉登6四十萬,後續再調輔民兵三十萬,便已多過河北青壯,足可碾壓一切。至於治理,我華國已有大量官員儲備,再有河北底層僚吏相佐,有何可憂?”搖搖頭,紀澤一臉自通道,“所謂快刀斬亂麻,我等既有足夠實力,便該一步到位,推行華國制度,徹底掃清河北積弊,也免他日征戰時內部生事。”

錢鳳倒也夠拗,依舊苦口婆心的勸道“大王,非但河北,我等如此決絕,更會促成中土各方勢力聯手,對抗甚至征討我等,其間勢必更多損傷,也將令我華國的一統大業耗時良久啊。”

紀澤算是聽明白了,合著自己與錢鳳這次爭辯,是革命派與改良派之間的意見相左。但如今的漢家局勢恰似後世清末民初的內外交困,趨向改良的民國政府並未根本改變漢家頹勢,反在步步妥協中沉淪,而後來的紅色革命用最武斷的手段,不惜與內外一切勢力開戰,這才擺脫了內外各方的吸血,才能有著後世強盛的紅色中國。而今他紀某人海外種田八載,已然積攢了對抗任何勢力的底氣,何必還需玩改良?

心中清楚,紀澤笑得愈加淡定“本王尚還年輕,不急於一統天下,此番僅是旨在河北,走一步穩一步便可。至於其它勢力,過個三五年再行征伐吧,我等四方攻略或許困難,相信守住河北該絕無問題。再說了,我等此番入主河北,對抗的可是匈奴麾下的石勒,依舊可以打著抵抗外胡的旗號,應可安撫大河之南的漢家勢力。”

嘆了口氣,錢鳳自也知曉紀澤主意難改,遂道“裴憲、荀綽二人乃海內名士,兩袖清風,不諛權貴,在幽州難得的潔身自好,此前雖被迫答應效力於石勒,也屬迫不得已,還望大王準其二人留於幽州聽用。此外,屬下建議,大王若要批鬥貪官惡紳,還當暫且敷衍,推遲些時日,一待軍兵席捲河北,掌控地方雜兵,二待各地開倉放糧,賑濟安民之後。”

爽朗一笑,紀澤頷道“自然可以,哈哈,士儀倒也無需太過拘泥。某雖打算根除河北積弊,卻也並非不知變通,個別官員用以裝點門面自然無妨。而且,事有先後緩急,大治河北也非一日之功,剷除士族豪強遲些時日並無不可。這樣,此前我軍僅會懲辦賣國漢奸、罪大惡極與頑強抵抗之人,待到後續三十萬輔兵民兵抵達之後,再行全面批鬥與土地改革,士儀覺得如何?”

“謝大王體諒。”錢鳳算是鬆了口氣,眼珠一轉,他陰陰一笑,復又諫道,“既然大王能有耐心等待,屬下倒是有一建議,不妨定於下月之末,由大王主持在薊城特辦一次文武科考,既針對既有官員的遴選留用,又針對年輕士子的拔擢。相信有此希望在,此前河北各地士紳或會安穩許多,甚或欣欣然自投羅網,屆時大王再一舉動便是。”

“嗯,也好,雖有些許小詐,但為河北儘快穩定,倒也無傷大雅。”輕輕點頭,紀澤看向錢鳳,若有深意道,“一應變通並非不可,但士儀須得明白,我華國根基是底層百姓而非上層士紳,而且,晉境早已爛至根骨,非但體制、官場、經濟,便是民心民氣,也已慣於屈從士族強權,匍匐外胡欺壓,這些皆鬚根治。我華國乃是一股清流,當滌清一應汙濁,卻不可反被汙為濁琉...”

一番小睡,紀澤醒來已是午時,卻聽薊城內不時便有喧囂聲傳來,倒是頗顯人氣,想是民政部門與近衛下軍已在城內鋪開了賑濟與搜尋工作。稍事詢問,城內事務一切順當,大軍雲集、天現讖語和賑濟補損,已令城中的二十多萬百姓初步接受了華國與血旗軍,而全民授田的公告更是壓倒一切。唯一遺憾的是,石勒依舊無蹤。

心中著急,為了刺激百姓搜尋石勒,也為更好的收攏民心,紀某人眼珠一陣亂轉,旋即下令通告全城,下午血旗軍將分批分次,把昨夜所得的六千多石勒軍俘遊街示眾。其間若有曾經侵害百姓者,百姓皆可當街揭批鬥,血旗軍也會視情節加以懲辦。至於這些石勒軍俘作為精銳戰兵的價值,如今的血旗軍家大業大,可非什麼人都收。

初步統計,昨夜有近五千薊城百姓枉死於戰火,兩日前更有上萬規模的百姓折於石勒軍的燒殺搶掠,薊城縞素遍地,民怨可不好化解。同樣負有一定責任的血旗軍,自不介意拿出石勒降俘,去消受薊城百姓們的憤怒情緒,並透過踩踏他們,煊赫兵威,弘揚漢家,貶低胡寇,鼓舞民氣,獲取民心。

隨著紀澤命令的下達,一隊隊石勒軍俘,不論漢胡,皆被近衛軍兵長繩竄縛,分批押解著環城遊行,一日前尚還趾高氣昂、肆掠薊城的他們,各個垂頭喪氣,提心吊膽。而之前對他們畏懼如虎的薊城百姓,則由華國臨時民政官員組織,在血旗軍兵十步一崗的護持下,紛紛出門,神色複雜的就近圍觀。

“鐺!鐺!鐺!”東城大街,遊行隊伍之畔,一名臨時徵召的當地更夫,一邊敲鑼,一邊大聲吆喝“華王有諭,血旗軍乃華夏王師,百姓之師,今番七十萬大軍進入河北,正為匡扶漢家江山,弘揚華夏正氣!石勒軍兵為虎作倀,跪從匈奴異族,寇掠我漢家疆土,荼毒我薊城百姓,罪不可赦!天道昭彰,但有百姓識得其中為惡之輩,直管揭,數其罪行,血旗軍自會核實定罪,公審判決,殺人者償命...”

然而,更夫的叫喚,並未立即迎來百姓們的響應,代之以整條街道的沉默。實是人生際遇太過翻雲覆雨,慣於屈從官僚強權與異族橫行的薊城百姓們,數日前還在王浚治下委屈求生,昨前兩日則在石勒軍的屠刀下瑟瑟抖,可在噩夢般的一夜戰亂過後,一切竟然完全調轉,叫百姓們一時間哪敢置信?

“狗漢奸!數典忘祖!叫你跟著胡寇為惡,砸死你!”不知是哪位路人甲,撿起路邊一塊土坷垃,狠狠的甩在一名漢人長相的將官俘虜身上,頓令那名本就形貌頹靡的軍俘灰頭土臉。

“直娘賊...”虎落平陽遭犬欺,石勒精銳中的將官,自都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兇人,受此侮辱,下意識的瞪眼開罵,其兇悍氣勢,反令道邊百姓一驚。須知各方軍兵尤其是將官,被俘後只要願降,常常僅是換個山頭照舊,焉知此人日後會否重新得勢,小百姓真就惹不起。

不過,那將官俘虜話剛一半,便有幾名近衛軍兵圍上,刀背槍桿劈頭蓋臉的一通狠砸,打得他鼻青臉腫。更有近衛軍兵怒聲斥罵“臥槽!你這殺才,投靠異族的傢伙,說你數典忘祖冤枉了嗎?現在還敢得瑟,想挨抽是吧?”

眼見凶神惡煞的石勒軍俘被打得跟條狗一般,圍觀百姓眼中的畏懼漸去,某種色彩逐漸盪漾。這時,忽有一名十歲孩童竄出人群,操著塊石頭狠狠砸向俘虜中的一名胡人,繼而衝邊上的一名近衛什長跪下,磕頭連連,口中則歇斯底里的叫道“就是他!就是他這狗日的,前天竄入我家,辱我孃親,我爹孃不從便被殺了,求軍爺為我做主,斬殺此賊,我願做牛做馬報答...”

“你這是哪家小孩,休得胡言!沒得隨便攀咬,誣賴於我,日後反為自己招災!”那軍俘倒也頗通漢語,頓時面色大變,忙半帶威脅的駁斥小孩道。

“拿下!單獨羈押,交由路口的法曹現場審理!”那什長眼神一厲,根本不甩軍俘的申辯,他一邊沉聲吩咐麾下,一邊攙起小孩,柔聲撫慰道,“不必求我,自有華王為你做主。你可尋些鄰人作證,隨去前方路口,但若所言為真,其人不日便會處斬!”

“諾!”那邊已有兩名近衛軍兵應聲撲上,將那名石勒軍俘單獨押出,拖往街口。自然,其間免不了好易通毆打。有著高度思想素質的血旗軍兵,對這類戕害百姓的**可不會客氣。

“好!打得好!該打,該殺...”原還有點畏縮的道邊百姓,氣焰隨之大漲,一人兩人所有人,漸漸爆出了震天歡呼,心靈中的某道枷鎖,似也在這陣歡呼中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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