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回 回戈一擊

日暮十分,襄國北郊,可勁吃灰的羯胡騎軍放棄了對騎二軍團的追擊,掉頭策馬緩行,可是,他們罵咧咧的南返不久,北方卻又傳來了奔蹄隆隆,伴以沖天煙塵,風中更是飄來了若有若無的吆喝謔笑。不消說,之前北向逃離的血旗騎軍,竟然去而復返了。

“狗日的血旗軍,戰又不戰,去又不去,這是憑藉強弩優勢,要做牛皮糖啊!直娘賊,爾等來來回回的,人能折騰,戰馬就不累嗎?”縱是石生有些城府,也不禁破口大罵,可罵歸罵,總不好示人以背,己方可沒幾把遠端強弩,因此他還是令道“傳令,全軍轉向,後陣變前陣,列陣迎敵!”

“隆隆隆...”不一刻,煙塵抵近,來的卻是血旗騎軍方才北逃時一直最前的趙印所部,按說他們的戰馬腳力最為不濟,只是,適才他們卻已提前趕到大軍後方,換了戰馬重新趕回輪替。說來騎二軍團南下敵後進行騷擾,梅倩怎麼著也得利用各軍備馬與繳獲戰馬,為騎二軍團湊齊一人雙馬不是?

“石樑小兒何在,你家小爺又回來啦,敢否上前一戰?若是不敢,那便立馬改名,就叫石頭吧,此後小爺自會放你一馬,啊哈哈!”騎未至聲先至,冉梁一馬當先,那氣死人不償命的呼喝,頓時傳入羯胡騎陣。這一次他叫喚的格外賣力,卻因此番他隨入趙印所部前來挑釁,已非個人所為,而是奉令行事。

“不好!傳令,讓石樑不得出擊,立即率重騎退後,先行南下返城!”羯胡後陣,聽到冉梁咋呼的石生臉色一變,旋即急聲吩咐道,畢竟冉梁的挑釁未免顯得太過刻意。而此刻的石生,已然有點後悔自家大舉出城追擊了。

“石瞻小兒,休得呱噪,看老子這就來斬爾級!”然而,石生的命令一時間顯然鞭長莫及,石樑能被石勒用來統領重騎,除了族親身份,更兼其人本就是個孔武有力的暴利分子,脾氣絕不算好,被冉梁這個白眼狼一再挑釁,哪還按捺得住,當即爆吼一聲衝將出去,重騎位置本就在羯胡大軍最北,故而,他又一次得以一馬當先。

接下的情節果然不出石生所料,冉梁迎戰石樑僅僅迎了一半就撥馬掉頭,口中卻依舊嘲諷辱罵,石樑則催馬猛追,而一千重騎自然不能叫自家主將隻身殺入敵陣,只得跟著前衝;繼而,趙印所部則再演襄國北城下的一幕,一邊施放火弩,一邊兜了個圈再度北撤。

“傳令全軍,跟上重騎!傳令石樑,迴歸本陣,率重騎南撤回城!”羯胡後陣,石生的命令是從牙齒縫中擠出來的。這一刻,他恨不得宰了石樑這個擅做主張的傢伙,若非為了那一千隻聽主將石樑命令的重騎,石生真想直接率軍撤了,管他石樑去死。

要說都是貧窮惹的禍,須知他們羯胡雖不缺擄掠來的金銀,卻素來物資匱乏,且不說人馬重鎧靡費良多,便是引進戰馬也一直受到王浚劉琨甚至匈奴的限制,湊齊一千重騎用馬,乃至組建這一千重騎絕不容易,甚至可說是羯胡的極限,石生可真不捨任由石樑將這一批陣戰殺氣帶入死衚衕。

好在,石樑追了一陣,叫冷風一吹,去了熱度,也就清醒了過來,遂退回本鎮,並放緩重騎讓輕騎越過,繼而掉頭返城,可這麼一折騰,羯胡大軍卻又頂著血旗騎軍的曼古歹,流血不斷的北行了五六里。而在大軍前方,已然多了一片樹林!

“天色近黑,逢林莫入!傳令大軍,放棄追擊,立即掉頭南返!”石生已覺不對,當即厲聲傳令,他早就不想追了,哪裡還願去前方樹林賭人品。而羯胡軍兵們其實更早就不想追了,隨著嘟嘟號角,軍兵們紛紛圈馬,以幾乎不亞於血旗騎軍的嫻熟,扭頭就撤...

“臥槽,都是引蛇出洞打埋伏,憑啥大王過往一用一個準,換咱出手就落個功虧一簣?”樹林之後,科其塔滿臉寒霜,跳腳大罵道,“這幫羯胡的賊廝鳥,膽子就不能再肥些嗎?早知如此,咱們此前擾城,就不該聽你之言捱到下傍晚了。”

“將軍,敵騎就要跑了,趕快第二方案吧,收穫雖然小些,想來也不會太差!”邊上的軍團參軍史胡胄連忙提醒,卻也沒忘抗議,“畢竟籌備倉促,若不捱到天黑,這個林子能藏得住人嘛?咱們待會又能憑藉虛兵,嚇著別個胡騎嗎?”

“快,二號預案,傳令多打火把,拉上備馬一起殺出去!”科其塔已沒空鬥嘴,忙一邊叫喚一邊竄向自己的戰馬。

隨著軍號連連與呼喝不斷,七千蓄勢待的血旗騎軍迅騎上更換過的備馬,拖著換下的戰馬,殺出樹林,與前方掉頭而回的趙印所部合流,齊齊追向羯胡騎軍。只是,憑藉多了一倍的備馬以及故意多打出的火把,夜幕下的他們,儼然已顯兩三萬之數。

“臥槽,狗日的血旗軍果有埋伏,幸虧本將,呃,本大都護慧眼如炬,哼哼哼!”羯胡陣中,攜眾催馬南奔的石生擦了把額頭冷汗,不無自得。

然而下一刻,離城尚有十里之處,石生驀地嘴角抽抽,卻因藉著最後的暮色,他現自家為之差點掉入溝裡的一千重騎,非但不曾走脫,竟還依舊在慢悠悠的回撤。當然,細看之下,不是騎士不著急,實是馬兒不給力。畢竟連騎士帶重鎧揹著狂追近二十里,任憑胡卒們如何可勁踢打,重騎戰馬也得罷工呀。優缺點同樣極端顯著的重騎,此時確是盡露其短!

“傳令重騎,自行棄甲,減輕負重,提回城!”看著毫不猶豫繞過重騎南奔的那些輕騎,石生沒做多少猶豫,便象徵性的下了一條命令。其實他也知曉,此刻的重騎即便棄甲,戰馬也跑不動了,這基本就是任由重騎自生自滅。

沒辦法,後方昏暗中不知多少血旗伏兵,急於回城的己方大軍往復折騰,人馬疲敝,且接連吃虧,已經介於撤退與潰退之間,這時即便他石生下令其餘大軍協同重騎邊打邊撤,怎麼打,別人又會聽令嗎,總不能自己帶著直屬的五千兵馬留下陪死吧。得,本就是他們自個兒衝得太猛,還是留下喂狼吧,或能阻擋一下追敵,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石樑小兒,你家小爺又來啦!有種的就別跑,你丫該不會仗著自己馬快,丟下麾下上千重騎,獨自逃生了吧,啊哈哈,小爺更看不起你啦!”滾滾蹄聲中,再度傳來了冉梁的囂張狂笑,不過,這次石樑再未回罵。

“隆隆隆...”暮色更濃,鞭響更急,羯胡輕騎毫不留戀的拋下落難重騎,滾滾南逃,正所謂順則如狼,逆則如犬。而後方的血旗騎軍僅是留下一曲騎兵招呼不良於行的重騎,主力則緊追不捨,更換了戰馬的他們,卻是越追越近。終於,帶著咻咻銳嘯,駭人心魄的踏張弩矢再度落在墮後胡騎的頭上,令得胡騎大軍的撤退也愈加向著潰退轉變。

大軍過後,一千血旗輕騎則有條不紊的炮製起了羯胡軍那些被拋棄的重騎老爺兵。棄甲欲逃的,弓弩招呼;仗甲死扛的,射馬小腿,抵近放弩,乃至用套馬所將一個個騎兵鐵疙瘩拖下戰馬,一摔就是一個半死。拖垮戰馬,磨死重騎,作為最早組建重騎兵的隊伍,血旗軍對付重騎的辦法絕對不缺...

“快,吹號,傳令城內,高度警戒,開啟各門,接應大軍入城!”顧不得憤恨懊悔這場憋屈之戰,更不敢再想破敵立威,頗有戰場經驗的石生,此刻只希望能將餘下的本錢悉數帶回襄國,他咆哮著命令連連,“傳令石朗,率部從北門入城;傳令石堪,從西門入城,本部騎兵,跟某走南門入城,各部不得互相爭搶,違者立斬!”

總算石生率軍入城的處置還算得當,各部胡騎雖仍不乏驚亂擁擠,形象更是狼狽不堪,但在沿途丟下一長溜屍體之後,大部隊還是及時分流,從各門逃回了襄國城。而自知自家底細的騎二軍團也沒敢造次的尾隨殺入城內,僅是一直兜著胡騎各部的屁股,不亦樂乎的可勁射啊射。雙方在最後時刻,也算一種默契的各取所需!

“石勒已死,纛旗被繳,級在此...羯胡必亡,爾等降,尚可免死...戶田百畝,免徵一年,人人有賑,日米五升...華奸恥辱,數典忘祖,反正立功,可免勒柱...”城門關閉,長鬆了一口氣的羯胡上下,再次被迫欣賞起了血旗軍的繞城奔騎,以及那不得不聽的洪亮口號,而且,許多人聽得愈加用心了。

或是體會到了城中軍民的熱切,此次繞城,血旗騎軍拋射入城的除了遏制反擊的火弩,更多了許多紙條。紙條上寫的清楚,斬殺一名多高官職的羯胡將佐,可以赦免多少罪狀;帶著多少隊伍主動投誠,能夠得到多少功勞獎勵。諸般種種,雖然絕不豐厚,但對比城破家亡,乃至勒石恥辱,那絕對是一條光明大道。

“快!快!傳令全城,立即收繳那些紙條,立即銷燬,任何人不得翻看,更不得私藏,否則殺無赦!”刁膺悄然將一張紙條收入袖裡,口中則再度瘋也似的吆喝起來。不過,血旗騎軍專挑入夜再行投書,想要清理乾淨可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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