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回 馬景之傷

“隆隆隆...”戰馬奔騰,蹄踏月輝,平陽之北,近衛中軍上萬騎卒猶如暗夜中冒出的一群兇獸,繞出樹林遮蔽,直向平陽城下的匈軍狂飆突進。千軍萬馬的轟鳴,殺氣騰騰的威勢,直令馬景駭然失色,也令攻城匈兵驚慌失措,更令平陽守卒歡呼震天。

“快,傳令下去,撤回步卒!快,列陣迎敵!”平陽城下,馬景再無喜色,雙目愈加赤紅,直悔自己先前將騎軍分派各項去對付那一干操蛋分子,卻也只能怒吼連連,“快傳令劉鴻,集結五千騎軍北上迎敵,還有麻呈、騰格,他媽的別再搜尋了,都北上迎敵去。還有薄盛,令他頂住來敵,必須給某將他們拖住半刻!”

其實,不用馬景傳令,薄盛的千騎都會頂上,因為黑夜之中,此前奉命北上搜敵的薄盛所部尚不及反應過來,近衛騎軍已然氣勢洶洶的撲至近前。嗖嗖聲混於匈人的軍號聲,成千上萬的弩雨更已鋪天蓋地的殺至,飆血伴著哀嚎,薄盛所部瞬間倒下一片。

“殺!從敵陣右側鑿穿過去,有進無退!”騎軍相對,回身必死的道理誰都知道,薄盛立即揮刀怒吼,撥馬前行,指揮著麾下匈騎迎向近衛騎軍。只是,他自身的度卻是壓得頗慢,而待大部麾下衝了過去,他竟帶上了百多心腹親兵,驀然撥馬轉向,東逃而走。

事實上,這個一度在雁門關堵截血旗騎軍,害得紀澤遠走北漠的薄盛,從司馬騰換主至司馬越,繼而是石勒,最後到了匈漢再也不受待見,若非親手害過紀澤,他早就轉投華國了。而今匈漢都這樣了,他薄盛可不是傻子,即便與華國為敵,又哪裡會為匈奴人拼死賣命?

然而,薄盛想跑,卻因其動作太過突兀,全數落入了對面血旗軍的眼裡。紀鐵在黑夜中雖然分辨不出薄盛,卻不妨礙他的咆哮聲起“給老子放弩,那幫揹著袍澤臨陣而逃的卑鄙傢伙,甭放跑嘍!”

“嗖嗖嗖...”又一波足有上千的弩矢集火射出,烏雲蓋頂般的落於薄盛一眾人的頭上。弩雨過後,原地除了少許的傷殘戰馬猶在奔竄,幾已沒有活著的騎兵,而被重點關照的將官薄盛,自也逃不脫一個殞命血泊的收場。

抱憾身死對薄盛本人自是無比悲哀,但對上萬近衛而言,卻僅是一隻隨腳踩死的螞蟻罷了。又是一波箭雨投槍,薄盛所部剩餘的數百匈兵再度倒下一片,餘者也旋即淹沒於近衛萬騎的洪流。

“殺啊,殺啊...”親衛萬騎幾無遲滯的越過薄盛所部,呼喝著繼續前突。數里距離對於奔騎而言可謂轉眼而過,根本不給退下城牆的匈奴步卒更多準備時間,他們便已殺至了平陽城下。

“薄盛這個廢材,這麼快就垮了!?兒郎們,跟我來!”華蓋之下,馬景怒吼一聲,顧不得別的算計,只得帶著中軍剩下的兩千騎軍,硬著頭皮頂上。至於“劉聰”二人組,自也無法再顧忌威儀,僅被留下百名騎卒與近千雜牌步卒加以象徵性的圍護。

“嗖嗖嗖...”“咻咻咻...”騎未至射先至,弩矢、箭矢、投槍,6續落於匈騎陣中。雖然匈騎也沒忘射出箭矢,但憑著兵堅甲厚,以及區域性的兵力優勢,近衛萬騎在撞上馬景所部之前,便已取得了顯著的折損比優勢。

“左軍迎敵!右軍繞城西走,餘部跟某殺!”紀鐵咆哮一聲,僅分出親衛左軍對付馬景所部,右軍則抓緊敵騎尚未返回的片刻機會,繞城突擊那些輔助仰攻的匈奴步卒,紀鐵自己則親率血旗近衛中軍,洪流般的撞向了攻城匈軍剛從城頭退下的步卒主力。

“砰砰砰...”一撥遠端打擊過後,蓄勢以待的近衛重騎在紀鐵帶領下,適時前突,粗長的騎槍猶如上帝之鞭,接連不斷的挑飛了所有的前路之敵,堅硬的馬蹄宛若地獄磨盤,兇殘暴戾的踐踏著前方的一切。伴著鮮血飈飛與哀嚎尖叫,本就匆匆結陣的匈奴步卒,旋即便如堤壩崩潰,散為零星的點點水珠,在平陽城下四散逃竄...

當被特戰軍吸引至城南的匈騎劉鴻所部急急返回救場的時候,平陽東城下的匈奴步卒已被紀鐵率軍衝了一個對穿,而迎向劉鴻所部的先就是己方的匈奴潰兵。哪怕匈將劉鴻並不在乎步卒的死活,也不願白白硬頂自家潰兵的一輪“衝鋒”,再被其後的血旗重騎落井下石,只得帶著五千騎軍暫避其峰,遠遠與血旗近衛們弓箭交流。

“嘀噠嘀噠...”近衛中軍,隨隊暫掌全域性指揮的程遠直接透過軍號,下達了撤離命令。已然趁亂打了敵軍一個傷亡慘重,近衛騎軍雖強,卻也沒有必要留在城下,與兩倍於己的敵方步騎糾纏鏖戰,徒增傷損。程遠可不以為城內的豬隊友會及時殺出配合,最終的聚殲,還是等待明日紀澤率領中路軍抵達的好。

“直娘賊,文人就是事多!弟兄們,走!”頭前的紀鐵出一聲猶不過癮的吼叫,直接碾過前方擋路的匈奴潰兵,順勢向南奔離。在其之後,血旗中軍輕騎,業已鑿穿馬景所部的血旗左軍,乃至西繞平陽的血旗右軍,皆緊隨而走,並不與四面迴歸圍來的匈騎們過多糾纏。至於來自邊上圍追匈騎的箭雨攻勢,還有比血旗軍更強更狠的遠端打擊嗎...

像是暗夜裡的一陣驟風,近衛騎軍殺氣騰騰的來,又急匆匆的走,不帶走一片雲彩,只留下一地的殺戮。平陽城下,尾追近衛騎軍的匈騎已然返回,從每個人臉上的悽苦可知,他們在血旗騎軍的曼古歹戰術下絲毫沒佔到半點便宜。

重新清點兵馬,馬景好險沒學著劉聰狂吐一把老血。原本約有三萬五千的步騎,兩度破城在望,兩度被血旗軍攪黃,兵力更已僅餘兩萬。而且,一而再再而衰之下,殘餘匈軍已然士氣大跌,別說攻克士氣愈盛的平陽城,便是自保不潰都已成了難題。

士氣敗壞如斯,更有敵騎暗夜窺伺,攻克平陽已成虛妄。老馬景雖有死志卻不願白死,心憂東方隨來的血旗中路軍主力,他只得率軍連夜西走,意欲帶上這些殘兵,爭取前去百里之外的河東郡城瘋狂一把,怎麼著也要為大匈漢國留下一個與城死節的佳話嘛。

免不了又是一通愈沒營養的蠱惑,馬景總算帶著兩萬步騎連夜西行,出了平陽城二十里,這才選了一片丘林權做暫歇。只是,在這生命中的最後一個夜晚,可憐的馬景也未得以睡上一個平安覺...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難得抽空小憩片刻的馬景,突被帳外的一陣喊殺聲驚醒。不待他呼喚親兵,他的親衛長已經竄入他的帥帳,驚聲叫道“家主,不好了,有軍兵作亂了,正在圍殺劉聰呢!”

“劉聰!?陛下不是早已駕崩了嗎,還圍殺個什麼勁兒?”尚還有點迷糊的馬景下意識的問道。但旋即,他便明白對方說的是那個假冒的“劉聰”。作勢圍護“劉聰”的宮衛軍在昨夜被迫參戰,折損大半,已難鎮住眾軍,而軍兵作亂的目的,不想也知是為了取下“劉聰”的人頭去討好華國。

“混賬!這幫雜胡與漢狗,果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不能與我大匈共度難關!”口中咆哮,馬景的身形已經竄出帳篷。掃眼一看,他的心頓時沉至谷底,只見整片歇營的丘林,此時混亂一片,到處都是奔竄的身影與驚亂的嘈雜,許多人影已經衝出丘林四散逃去,更有不少炬火正在向著丘頂逼近,而緊鄰他不遠的“劉聰”大帳,正被喊殺聲逐漸淹沒。

“家主,這等營嘯根本無法制止,咱們難免被殃及池魚,卑下還是率弟兄們護著您,趁亂先走為上吧。”忠心耿耿的親衛長竄至馬景身畔,急聲叫道。須知馬景的帳篷距離假“劉聰”的可不算遠。

“臥槽,劉聰的腦袋被誰給搶了?直娘賊,去搶馬景老兒的!”不待馬景吭聲,“劉聰”的大帳處,業已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怒罵,而更多的炬火,則向著馬景這邊逼來。

“賊老天,馬某僅想多拖一些為我大匈墊背的,這點最後的願望都不成嗎?”仰天一聲悽吼,馬景如瘋似癲,又哭又笑,“爾等都逃吧,愛去哪就去哪,老夫跑不動了,今個就留在這兒了,一死而已,怕個鳥,哈哈!”

帳外聚來的一眾親兵聞言皆面面相覷,待得反應過來,馬景業已晃晃悠悠的回了帳篷。親衛長忙跟了上去,其餘親兵一陣目光閃爍,多是嘆聲離去,唯有兩名親兵一咬牙,也跟著入了帳。

帳內的馬景已經恢復平靜,穩穩坐於榻上,看著跟進來的三人,他淡淡一笑道“馬某還不算太過失敗,能有三位效死追隨,但有來生,你我再非主僕,而是兄弟!”

“噗!”寒光閃過,鮮血飈飛,馬景自刎栽倒。在其視野中的最後一幕,是透過帳門射入的一縷晨光,只可惜那不屬於他馬景,也不屬於匈奴人。

“家主!”親衛長等三人齊齊悲呼,繼而,鏘啷聲起,寒光閃過,鮮血飈飛。只是,飈飛的僅有一道血箭,栽倒的也僅親衛長一人。

片刻寂靜之後,帳中傳來異口同聲的兩道怒罵“呸,猜你丫就是衝著級來的,狗日的,今個算老子倒黴,見者平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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