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三回 遼北煙起

華歷十三年,二月二十七,酉時,晴,科爾沁東緣,沙苑城。

長天,赤霞,紅日,血腥漸去,曠原之上,不變的是一座孤零零矗立的殘破土邑。這是一座城周僅僅三里的老舊邊邑,地處故長城之北百餘里,當地胡人稱之為沙苑,此前為宇文部落掌控,一直作為周邊雜胡部落的一處重要集市。當然,現在的城頭之上,插著的卻是一面面迎風獵獵的鮮紅血旗。

西城門樓,血旗之間,樹有一面“祖”字帥旗。帥旗之下,眾人簇擁中的披甲老將正是祖逖,也是華國為數不多的幾名大將軍銜者。年逾五旬的他業已鬢根斑白,卻仍腰桿筆挺,歲月的風霜非但不曾減弱他的豪氣,反令他更多了一份從容氣度。

因為三年前轉任了駐於朝鮮半島的北洋都督,此番祖逖被紀澤就近欽點為徵胡東路軍督帥,統帥秘密集中至馬訾水防線的6七全騎軍群、6二步騎軍群以及一眾臨時抽調的戰輔兵,合十五萬步騎大軍,前日從馬訾水一線驟然突擊,殺入最易麻痺懈怠的宇文鮮卑。而祖逖更是親率6二與6七軍群及各配的一萬輔兵騎卒突前,作為此番華國北征的第一槍,已然幾無阻擋的殺至了宇文鮮卑核心腹地的邊緣。

收起面西遠眺的目光,祖逖若有所思的撫摸著早已風化為沙的牆垛,不免感慨萬千。追溯向前,無人知曉這座殘破城邑的由來,甚至其原本名稱也不可考,只是有一口口相傳的古老說法,這是數百年前漢武帝設立漢四郡之時,屬玄菟郡西防草原胡卒的一座邊邑,怎奈它與長城外的大片漢土一樣,早因淪落胡夷數百年而沒了漢家印跡。好在,如今華國崛起,血旗軍來了,他祖逖來了!

就在祖逖豪情漸升之際,科其塔與郝勇二人說說笑笑著聯袂而來。郝勇朗聲道“督帥,城內胡人已然清理完畢,悉數圈於城北俘虜大營。呵呵,與攻城時相類,他們面對我數萬大軍,幾無反抗勇氣。此戰中,我方傷亡僅僅三十餘人,共得胡人四千五百,可用馬匹三千,皆已登記出處,非宇文部雜胡則皆打有借條。”

“很好,注意將城中一應私人屋舍與財物悉數封存,留待後續民政官員前來接手處置。”祖逖顯然對一個小城邑的攻佔清理沒甚興趣,回覆一句之後,他旋即詢問科其塔道,“柯將軍,不知你部搜得馬匹幾何?”

“我軍已將沿途左右各百里區域的雜胡部落光顧了一遍,連同前兩日,共徵得可用馬匹三萬二千,自然,我等對雜胡部落悉數打了借條,也向他們宣諭了我等僅是征討宇文部。”科其塔跟著說道,“不過,我軍今日搜尋,現不少雜胡部落已然開始北移,是以獲取馬匹反比前兩日更少。”

說來朝鮮半島本非產馬之地,東路軍在低調掩飾的情況下,就地徵湊與緊急外運來的戰馬,至戰前僅有十萬餘匹,不足以支援兩支主力軍群一人雙馬的行軍。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是以,祖逖所部在前三日的先期行軍之餘,附帶派出了大量騎兵遊弋於大軍兩翼,既為強徵所有可用馬匹,也為剝奪途經部落的激動能力,便於後續的接管安定。

掐指算了算,祖逖還算滿意的點頭道“無妨,這些數目已然基本夠了,我等便在沙苑留下6二軍群所屬的戰兵步卒一千與輔兵單騎兩千,再扣除沿途臨時據點所留的其他軍兵,尚餘七萬大軍,足以一人雙馬了。好了,傳令全軍,今晚早些休息,明日之後,大軍便將日夜兼程趕路...”

接下三日,祖逖帶著七萬大軍,一人雙騎,不再刻意針對沿途部落,只管輕兵疾進,直撲宇文鮮卑的王庭而去。當然,若是碰巧遇上倒黴催的部落,血旗軍自也不介意順道搶上一把,混頓熱飯,添些馬匹,而在語文不的核心腹地,卻是無需再搞借條那一套了。

可憐宇文鮮卑在東北地區一家獨大,暢快展了十多年,已是一個足有十五萬帳的大部族,本部族民就有十萬帳,若是放開手召集,足足能夠湊齊二十萬青壯牧騎,偏生他們結構鬆散,且部族分佈於整個遼河區域,短期內根本沒有那個組織能力,召齊大軍沿途節節抵抗。而單憑些許零散部落本身,何以抵擋七萬血旗精銳的強突猛進?

“隆隆隆...”三月初一上午,宇文鮮卑的王庭之外,黑壓壓的七萬漢騎,猶如驕陽下的一片烏雲,頂著一面面獵獵血旗,洶洶然掩殺而來。三日疾行五百里,他們終是來了,直欲踐踏這塊數百年都沒漢軍抵達的草原大地。

就在血旗騎軍的對面,宇文王庭外的青青曠原上,橫亙著一支牧騎大軍。只是,偌大的宇文鮮卑,措手不及下卻僅召集到了十萬牧騎,儘管陣勢上絲毫不輸於血旗軍,可若細看,其中卻還有著四萬人的湊數老少。而這些,已是三日時間內,宇文王庭的各路信使跑斷了馬腿的辛勤成果。

高高的大纛之下,宇文悉獨官擦了把額頭冷汗,按下心頭憷意,他眼珠轉了幾轉,催馬排眾而出,鞭梢點指對面血旗軍,他怒聲吼道“爾華國何以無端入侵我宇文鮮卑,殺我百姓,掠我牛馬,絲毫不講道義,放肆如斯,卑鄙如斯...此處省略五百字”

“草原之上,實力為王,哈哈,什麼時候,你鮮卑人也懂得分說道義了?”血旗陣中,祖逖同樣拍馬而出,借用人力喇叭,不無譏笑道,“不過,本帥倒也不得不佩服爾等之勇氣,就憑這些烏合之眾,也敢正應我大軍兵鋒,真當人數多些,就能創造奇蹟嗎?”

誰他孃的想要主動應戰了?可咱們家大業大,還扶老攜幼的,一時根本搬不走啊!宇文悉獨官心底可勁吐槽,若是咱們有著能夠抵擋火炮的高聳城牆,傻子也不會出來野戰呀!

沒等宇文悉獨官碎碎唸完,祖逖復又道“聽本帥一句勸,此時便舉眾投降,你宇文全族雖然失了權勢,卻仍可以保住血脈延續,甚或還能隨著我華國強盛而繁衍壯大。宇文悉獨官,莫要為了一己之私,便斷送了宇文部尋常族人,乃至草原數十萬無辜牧民的性命啊!”

臥槽,聽這口氣,好似這場戰爭是我宇文鮮卑起似的,能不能再無恥些!?宇文悉獨官被噎得不行,憋得滿臉通紅,終歸知曉玩嘴皮更不是漢人的對手,遂不再搭理祖逖,而是撥馬迴轉,於自家大軍之前往復逡巡,口中隨之高喝“大鮮卑的勇士們,拔出你等腰間的戰刀,殺光來犯之敵,殺光血旗賊人,為了我等的草場牛羊,為了我等的嬌妻兒女,為了...”

“嗚嗚嗚...”“嘀嘀噠...”話不投機半句多,雙方主將很快便各歸本陣,指揮隊伍拉開陣勢,在響徹曠野的號角伴奏下,一場十數萬騎的草原大戰就此展開。

不過,早已知曉血旗軍炮銃大陣厲害的鮮卑人,並沒傻到正面直接硬扛,他們利用馬術嫻熟,散開大陣,分為十股萬人輕騎,以群狼獵食之勢四方遊逗,伺機撲擊。

當然,同樣知曉自家招數早非秘傳的血旗軍,也沒天真到指望別個會主動來撞槍口尋死,故而,祖逖分出戰兵騎卒的四支萬人軍團,在外四州遊戰;銃炮步卒和輔兵騎卒的三萬人則組成品字形銃炮大陣,巋然於內,並緩騎直壓往宇文鮮卑的單于庭營地。

蹄聲隆隆,塵煙四起,喊殺震天,一望無垠的大草原上,雙方軍團很快接觸一處。只是,根本不及短兵相接,宇文牧騎便須先行充分享受一把血旗軍的遠端暴虐,而在弩雨亦或銃雨過後,被打亂了衝鋒節奏的胡騎,面對的往往已是東路軍外圍騎軍的馬屯。

追吧!壓下同胞傷亡之痛,拋下渾身是血的戰友,甚至踏著他們的屍體,宇文胡騎們咬牙繼續猛衝。怎奈,運氣不好的依舊無法拉進一箭之地,只能繼續承受第二撥無從還手的遠端打擊。

即便是運氣好的,能夠與血旗軍展開依舊明顯吃虧的彼此對射,可還沒能射上兩輪,他們卻又驚駭的現,前方的血旗騎軍拐了個彎,讓出的前方位置,已是東路中軍的某片銃炮大陣,那鋪天蓋地的霰彈與銃彈,真夠吃上一壺的。

“直娘賊,都是傻子嗎?啥叫群狼戰術都忘了嗎?就不能讓出來些,將敵軍引得遠些,再幾支萬人對配合著圍殺嗎?”遠遠躲在戰場某個角落的宇文悉獨官,眼見自家隊伍的悲催,憤然咆哮道。

還別說,宇文悉獨官的主義施行之後,宇文胡騎們真就在戰場東側截住了一支萬人騎軍。帶著猙獰的笑容,出震天的嘶吼,三支萬人胡騎從三個方向圍來,其中一支更是迎頭撞上了那支還欲回靠品形銃炮陣的血旗騎軍。

“砰砰砰...”箭雨,投槍,之後便是彼此鑿穿的無情衝撞。伴著短兵相接的刀光血雨,一顆顆漢胡頭顱不甘拋飛,一名名雙方騎卒悲催落馬,繼而化為草原上的一灘灘肉泥,而胡騎們終是得到了一次折損相近的拼殺機會。然後,卻見接觸陣線內圈的血旗騎卒們,紛紛丟擲了一個個冒煙的鐵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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