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鏖戰街頭

彼時,關帝廟大街的路燈稀疏昏黃,整體上的視線是偏黑暗的。而劉五妹他們貼著牆根站立的廢棄店鋪一帶,則完全沒有照明——從這一點來看,由石磨盤巷口拐上街心、行駛過來的那輛摩托車,仍處於相對的明處。

而三輪軍用摩托車車頭飄揚著的白紅相間的日本國旗,此刻更變得格外醒目,四名伏擊者幾乎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個標識。

無需再猶疑了,女匪劉五妹率先扣動了扳機,也就遲了半秒鐘,另外三支槍全部打響了。

由於街上幾近無人,平時又在城內橫衝直撞、跋扈慣了的偵緝隊長的坐騎,索性便在大街的中線上開足了馬力狂奔。這使得伏擊者與摩托車足足有六七米的距離,加上對方的車快,因此第一輪傾瀉過去的子彈,只有一顆擊中了駕駛員的右臂,另有兩顆子彈則打到了摩托車的車身上。

突然中槍負痛的駕駛員帶彎了車把,摩托車斜直地朝著關帝廟大街的路邊建築衝去,甩下了一名乘車人之後,最終熄火。

與此同時,襲擊者手中的槍卻沒有停火,彈雨追打著摩托車的背影,駕駛員的頭部就是在這彈雨中中了一槍,從車座栽向了地面。

駕駛員後座上的那名乘車者也未倖免,在肩部中彈的同時也摔到了地上,但他總算頭腦清醒,落地後手腳並用地爬到了兩米開外的地方、伏下來一動不動——那是慘遭牽連的八路軍敵工隊長肖俊平。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劉五妹他們設伏打擊的目標人物孟龍生,卻唯一在飛蝗般的彈雨裡毫無損。這個漢奸偵緝隊長雖然喝醉了酒,但總算憑藉著常年街頭摸爬滾打練就的警惕,在驚覺到遇襲後,迅把頭使勁壓低,身體幾乎完全縮排了三輪軍用摩托車的挎鬥裡面。

這個看似狼狽丟人的動作,最終救了孟龍生的命。追擊而至的子彈從他的身邊嗖嗖飛過,無一射中。摩托車急剎停住後,這個傢伙竟然還能以日軍單兵操典的姿勢、從挎鬥裡笨拙地翻了出來,原地臥倒,並拔出了毛瑟槍盒裡的手槍,一邊狂吼大叫,一邊瞄也不瞄地拼命扣動了扳機。

黑石崖匪幫的人,昔日沒少幹過伏擊路人的搶劫勾當,可是伏擊快行進的摩托車卻還是第一次,這導致他們在輪射擊中就錯失了目標。望著三輪摩托車銳叫著撞向了街路對面,再依稀看到挎鬥裡的人(那當然是孟龍生)活著爬了出來,女匪劉五妹低聲喝了一句

“追上去打!”

話音剛落,三當家的黑驢就與另一名同樣手持毛瑟軍用手槍的保鏢躥了出去,一面持續開火,一面就踏上了關帝廟大街的路面。

他們二人都過於大意了——從前伏擊路人行商,伏擊目標差不多全都是手無寸鐵、沒有反抗能力的平民;但今晚他們面對的卻是受過日軍特務教官嚴酷操練的偵緝隊成員,對方突然打出的還擊子彈,撲向了衝在光溜溜路面上的他們,其中一顆直接命中了那名保鏢的大腿!痛得他嚎叫一聲、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了街心。

三當家的黑驢距離這名中槍的保鏢不過幾步之遙,他大吃一驚之下,急忙改為伏地射擊,同時在震耳欲聾的槍聲中側頭呼叫保鏢的名字,急問對方傷在了哪裡。

而就在這時,那個從摩托車挎鬥備胎上摔下來的偵緝隊員,先是連滾帶爬地逃向了對面路邊、躲進一棵大樹的身後,繼而也掏出槍開始還擊。

於是,謀算好的一場偷襲伏擊,轉眼變成了對峙互射;更糟糕的是,率先離開路邊、衝上街心的黑驢與保鏢,此刻完全喪失了地利,身邊毫無遮擋;而敵人卻伏在了暗處——雙方的主動權瞬間易手!

拖在後面掠陣的劉五妹,顯然也沒有料到局勢竟然轉化得如此之快,捱了打的孟龍生一夥不僅立刻組織起了反擊,自己這邊更有人中彈,且被亂飛亂射的子彈壓制在了大街中央。

女匪總算臨危不懼,一邊盡力瞄準著對面閃爍槍火的位置開槍射擊,一邊對自己身邊的那名保鏢下令

“去屋子裡拿車!”

他們剛才從廢棄的店鋪裡魚貫而出的時候,兩輛腳踏車還留在裡面——眼下,必須考慮撤離了。

劉五妹身邊的保鏢是四人當中唯一使用轉輪手槍的,火力原本就不如毛瑟軍用手槍強大,這時聽到大當家的如是吩咐,當即將槍往腰裡一插,轉身跑進了廢棄的店鋪。

“旺子!旺子傷哪了?”

女匪繼續開槍,同時也急切呼喚著中槍保鏢的名字。

名叫旺子的保鏢沒有回應,空中卻驟然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黑石崖山寨的人從來沒有聽過如此淒厲瘮人的巨大鳴響,但卻憑著本能、意識到應該是城裡的守軍聽到槍聲後出的緊急警報。

這一來劉五妹心更慌了——原本算計的是一擊而中、戰決,搶在別人覺前撤離現場。現在不僅被拖入了僵持戰,這嗚嗚響起來的警報,更預示著很快就會有日本兵撲到這裡來!

“扯幡子!扯幡子!!”

女匪不管不顧地朝著街心的同伴大呼起了山寨的黑話——“扯幡子”的意思,便是緊急撤離。

現在也只能緊急撤離了。

黑驢和名叫旺子的保鏢,都聽到了身後傳來的大當家的叫聲,黑驢一邊開槍一邊爬著後退,同時呼喊著旺子的名字。

保鏢旺子右大腿中了一槍,鮮血很快湧出滲透了他的外褲,此前一直半跪在地上、朝對面拼命開火。聽到兩位當家的下達的口令,他也開始掙扎著回撤。

然而,劇痛的腿傷明顯限制了他的動作,當他艱難地半站起、側身拖著傷腿往回走的時候,對面的孟龍生一下子就瞅準了他這個顯眼的目標,朝著他連開了數槍。

其中一槍,正中了旺子的後背,這名彪悍的保鏢再也支撐不住,一頭跌倒在了街路上。

數米開外的劉五妹驚呼了一聲,就要衝過去營救,但這時躲在對面樹後的那名偵緝隊員也朝這個方向開起了火,子彈嗖嗖飛射而至。已經撤下來的三當家的黑驢,出手一把扯住了劉五妹

“大當家的,旺子不中了,咱們快閃吧!”

女匪的聲音帶上了哭腔“不能丟下他……”

另一名保鏢這時早將兩輛腳踏車都推出,一輛就倚在廢棄店鋪的外牆上,另一輛拿在手裡。

“砰!”

就在劉五妹與黑驢爭執之際,倒在地上的保鏢旺子用盡最後氣力,將手裡的毛瑟軍用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

清楚目睹了忠誠保鏢這一義舉的劉五妹,禁不住出了撕心裂肺的悸叫。而黑驢再也不顧其它,抓起大當家的按到了另一名保鏢的腳踏車後座上,吼了一聲“快閃”,那保鏢旋即騎動了車輪,載著劉五妹拐進了事先計劃好的街邊一條小巷。

黑驢最後又朝著街對面胡亂放了兩槍,便抓過牆邊的另一輛腳踏車,飛身跨上,很快也消失在那條小巷的巷口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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