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世間再無劍器舞。 一更(1 / 17)

深冬的清晨, 六七駕車馬便候在刺史府門外。

七娘扶著賀知章登車坐穩,撩起簾子探頭笑道:“賀阿翁在潮州陪了我們兩年,這次隴右之行就別跟著了, 也該回去享享清福。”

女郎身後,王昌齡和高適都點頭附和著。

賀知章以退為進:“這都要出發了, 不叫老夫跟著, 我一個老頭子還能去哪?”

七娘不為所動, 拎一張絨毯蓋在賀知章腿上:“阿翁就別裝了。我聽說,您在越州山陰的老宅可是被陛下賜名千秋觀, 一應俱全,定然要比跟著我們奔波去隴右安逸許多。”

賀知章側過頭咳嗽兩聲,擺手道:“老夫昔日離開長安,確實是無能為力才選擇讓賢的。後來答應你來嶺南, 也的確是一時興起。但是能一直在此地逗留兩年,可不是為著咱們之間的情誼。”

七娘微怔, 忽然意識到面前的老人雖然向來和善, 卻是女帝年間的貢舉狀元。

他歷經大唐諸多變故,見證過女帝當道,又看盡父子反目、姑侄相爭, 百年來關於李唐皇室最諷刺的戲碼,賀知章幾乎見證了大半。

他沒有什麼經受不住的。

只是看得多了, 累了,便希望所見皆是朝陽初升, 而非日暮西沉。

賀知章又笑:“這兩年間, 我總隱隱覺得世間萬民心中所願,似乎都能在潮州尋到一個答案。老夫已經發了宏願,要親眼看看你們究竟能做到何種地步, 自是不會退回越州的。”

“賀知章願與諸君共事,還望諸位同僚成全。”

賀監就這般笑吟吟看向七娘,看向她身後的李白等人,便再也沒有人能說出勸他歸家的話。

半晌,七娘忽而無奈笑了,帶著一群人都搖頭感慨地笑起來。

許葭懷中,那個年僅一歲出頭的小女嬰也興奮地拍著肉手,張開懷抱向七娘,喊了一聲“阿姊”。

眾人無奈之餘又添了幾分驚喜。

李白有些羨慕地看著七娘:“沒想到,平陽先學會喊的不是阿孃阿耶,竟然是阿姊。也不知你給她灌得什麼迷魂湯。”

七娘將小傢伙接過來,單手一託便扛在肩頭,叫平陽越發興奮起來,坐在肩膀上將雙手舉高高,好像想要飛翔一般。

許葭最初瞧見這等場面還有些膽戰心驚,後來發現以七娘的力氣,舉十個平陽都不在話下,也就習慣了,隨她們姐妹以這種奇怪的方式親密打鬧去。

小平陽一如既往飛過之後,側過腦袋抱著七娘的臉頰“吧唧”啄了一口。

“阿姊!”

七娘揉了揉小傢伙稀疏的胎髮,應道:“阿姊帶你乘船遠遊去!”

……

李白從來沒有想過,他有朝一日離開嶺南會是這樣的盛景。

道兩旁站滿了人,一直延續到津渡口。家住潮州城的百姓聽聞訊息,慌忙之間只來得及抓上今歲收穫的稻穀、絲麻、茶葉等,奔來相送。

這趟去長安,他們要乘坐梅舟最新研製的商船走水路。

除了李白、許葭等人,七娘手下的能工巧匠都會跟去隴西,只有梅舟與喬裝改姓的韋堅、舊太子妃等人留在嶺南,幫著七娘打理南地的生意。

唐朝的嶺南道向內雖難通行,與外族通商卻早已擁有一定規模。七娘看好外海商路,也是因為有梅舟在。海船技術總能取得更多更好的進展,到時候,還愁開拓不出

一條坦途?

安排好嶺南諸事,啟航在即。

七娘立在船頭,風將髮絲吹得飄揚。

李白一邊跟百姓們道別,懷中抱著壘成小山的吃食,湊近七娘身邊悄悄問:“韋氏一族安頓好了?”

七娘點頭:“嗯,留在廣州,有梅舟定期傳訊給我,師父放心。”

“韋堅……竟也願意待在嶺南?”李白詫異。

七娘垂眸,看向眼前這條河流:“畢竟他在長安已經死了。”

此事說來嘲諷又唏噓。

主持修建廣運潭的韋堅早已在長安人記憶中淡去,唯有廣運潭日夜不停歇地照常執行,為每年漕運免去了在汴河口轉陸運的麻煩,增添諸多便利。

這樁功德,也是七娘願意出手救下韋氏一族的原因之一。

河岸邊的風又潮又涼。

商船緩緩啟航,溯流而上,逐漸消失在潮州百姓眼前。不知是誰一聲驚呼,七娘抬眸瞧去,只見黯淡的天色驟然被千萬點鐵花照亮,一瞬亮起,一瞬滅去,復又絢爛。

河岸邊,幾個趕來的鐵匠揮舞著木棒上的鐵水,洋洋灑灑,長空中便滿是七娘曾經給予他們的浪漫。

那些年節元宵夜的熱鬧場景,重現於眾人眼前。

岸邊隱隱傳來百姓們的呼喊祝願。

七娘在呼嘯的河風中聽不真切,卻又因為心意相通,完全理解了百姓們想要傳達的。

他們在說,歲歲平安。

*

一行人趕到長安城,已經是歲末。

再過三日便是新年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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