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詩酒席催向京都(四)

小說:表同作用 作者:平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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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杭州,西湖雖還沒有封凍,小雪時節的湖上也不會再有太多遊人了。

縱然此時的杭州城裡城外依然是綿延數十里的繁華商埠,但年末歲尾生意一樣不如往日,湖州的絲、嘉興的絹市面上已經漸少,只紹興的茶酒與寧波的俵物尚還多見。

但縱然從武林門外直到湖墅的運河口岸依然商旅不絕船舶上千,但杭州城中除了夾城巷及清河坊一帶之外也不如往時湊幅了,官巷口的花市自入秋以後便漸漸人少,立冬之後更是連候『潮』門外賣鮮魚的販子也只得平日一半不到,恐怕除了北關門外衛橋的米市和南行的豬市之外就只有炭橋附近的『藥』市和壽安坊的夜市生意未受絲毫影響了。

西湖中央的湖心亭上,往日都是文人『騷』客常來的所在,今日亭上也是如此。

『騷』客們愛好於此,一是亭上風景的確可觀,二來還是少了一份聒噪,平日裡這西湖周邊但有節慶都是前後左右的行店雲集,什麼三代八朝的骨董,蠻邦閩貊的珍異,還有各式遊船雜耍,比之後世的旅遊景點也不遑多讓。

只是今日這天氣,除了尚有些靠水吃水的渡船外,尋常行商賣藝的已是少有出來的了,倒是清淨。

立在小舟前頭遠遠望去,雲水一線之間遠處蘇堤如淡淡一抹墨痕,三潭映月更只見影影綽綽的小點。

湖心亭依丘傍水形如一椎,些許人影閃動其中,靠得近些時王星平才從人影之中認出些熟識的,依稀有袁崇煥、陳子壯、何吾騶及劉大霖,坐中還有一人應是劉大霖的弟弟劉大雲,與自己一般是個武職,劉家不算富裕,其大弟劉大霽尚在家中侍奉老母,幼弟隨他一路赴京,故而一眾之中只有他一個沒有僕役跟隨,尚有一名老者與他們坐在一起卻並不認得。

所有人等俱是鋪著厚氈圍坐,幾個童兒往來燙酒熱菜好不忙碌。

船才靠岸,亭中人已迎了兩三位出來,王星平登岸之時卻依稀聽那舟子笑嘆,“莫說相公幾個痴,不意更有痴的。”

原來是也見了同樣靠在亭邊的同行,已有了四艘小船之多。

因為是初次上京的緣故,龔克修、張志規兩位只是走馬觀花的看過了杭州的幾處湖山形勝便先行了一步,正是奔著南京應天府而去,故而此時亭中並無二人在坐。那金陵的繁華雖然並未讓同樣是初次到此地的王星平心動,但兩位久試不中的老儒自不是同樣心情,早在紹興分開時,龔、張二人便都表示此番會試若是不中便要去吏部候闕選官了,故而如此遊歷一番並沒有什麼不好。

從杭州一路北上,要經過嘉興、蘇州、常州、鎮江四府,個個都是大好的去處,尤其蘇州,因為手工業的達更是引領此時大明的風氣之先,即便遠在廣東,女人們的衣飾鞋襪也是言必稱蘇樣。因此二人就算先行了數日也只夠在金陵城中多看上幾眼罷了,然則總是夠了。

按照事先的約定,龔、張二人游完了南京便會從龍潭渡江登舊江口至北岸。而王星平等人則不用這般麻煩,從丹徒縣直接就能過去,兩撥人約好十餘日後下元節在江北的揚州府城匯合。

至於今日,也是早早定下在這西湖之中的湖心亭相會,此時節賞玩湖光山『色』,飲酒賦詩,正是眾舉人所想,杭州這裡的詩社比起廣東可只多不少,如袁崇煥、陳子壯等自然也就有些心癢,而今日一會之後,眾舉子也就要啟程繼續北上了。

如此,自然是袁崇煥、陳子壯幾個先到的做東,更況王星平同船還給他們帶來了兩位新同伴——新科舉人祁彪佳和山陰張家三老爺。

雖然尚沒有下雪,但入冬以後的湖上也是陣陣寒氣『逼』人,王星平帶著祁、張兩位一番引薦,眾人也都紛紛敘禮,然後便趕緊落座在爐邊。

王星平笑道“幾位前輩先來了許久,不知可有佳作啊?”

有袁崇煥和陳子壯在,便沒有不賦詩的道理。

陳子壯歉然笑道“倒是憋了幾齣來,不過都不算好,正等著天成你來。”

王星平雖然沒有功名,但在廣東參加的幾次詩會可都表現不俗,尤其在與眾儒生餞別北上時所作的‘天下正多事,年華殊未闌。’更是佳句。何吾騶年近四十,不過也湊了上來,一副聽教的樣子,這位和楊文驄字號皆為‘龍友’的中年文士對於王星平的見識才學也是欽佩的。

跟著登岸的祁彪佳及張炳芳二人也都來了興趣,“方才在舟中見賢弟似有所感,恐怕是有了。”

王星平笑道,“只是覺得此間景『色』宜人,談不上有什麼佳句,也就權作一楹聯罷了。”

“念來聽聽?”祁彪佳笑道。

“波湧湖光遠,山催水『色』深。”

“妙,妙極……”王星平話音方落,一個老者聲音隨之傳來。

王星平望去那老者面『色』白胖戴著頂氈帽正是方才所見亭中面生之人,陳子壯先介紹了起來,“這位葉老先生適才也在亭中吃酒,倒是我們先叨擾的。”

“桐柏先生,怎麼你也在這裡。”王星平身旁的祁彪佳此時看清了氈帽下老者的面容有些吃驚道。

這下又換成了其他人一陣驚訝,等起身再次敘禮眾人在亭中再次坐定,其中關係這才明白過來。這位被祁彪佳稱為桐柏先生的老者名叫葉憲祖,是紹興府餘姚縣人,也是一位舉人,但平素並不修宦業,而喜寫雜劇。祁彪佳的老子祁承爜所建澹生堂號稱藏書甲於浙東,而祁老先生偏也喜歡收藏雜劇話本,故而兩人常有往來。加上祁彪佳常去紹興城南韓山草堂聽大儒劉宗周講課,而葉憲祖的那位早早與其么女定下婚約的少年郎女婿也拜在劉宗周門下,算得半個同門,兩家人便益的熟識了。

葉憲祖考了多年一直未中進士,本也絕了仕途的心思,但上一科他那好友兼未來的親家高中得授寧國府推官,似乎是受此觸動,今科他又要上京了,正好路過杭州見西湖上清淨便來湖心亭中飲酒,卻是先遇到了袁崇煥等人。

如今三撥人匯在一齊,亭中也更是熱鬧起來。

與眾人閒話王星平才算是又增長了見聞,他原先只是覺得自北行以來,這結交名士似乎太容易了一些,當初顧子明給他開的單子,只說在紹興,什麼劉宗周、王思任、陶奭齡全都在張家和祁家引薦下結交到了。

王星平所不知的這還是因為自己身份特殊,加之此時能夠在外交遊的多還是儒生士子,只要主動找上門去少有會吃閉門羹的,故而不是他容易結交名士,實是此時訊息不便,一個讀書人出外交遊自然便容易得到關照。

更何況王星平也非常人,光是貴州衛下千戶連著名字上了幾次邸報的便讓人印象深上了幾分。而就說這祁彪佳,雖然與王星平相見親近,但畢竟當下文武殊途,貴州與浙江也隔得甚遠,但當知道其父與王尊德也是同年之後,兩人的關係便又近了不少,結伴上京也就順理成章,縱然那祁承爜與王尊德交情並不太深的樣子。

而那位張家的三叔也的確是個會鑽營的,聽聞王尊德現下在太僕寺任職,更是也要與王星平一起結伴上京了。

不過說起張家,王星平也是一陣苦笑,他可是沒想到張萼當日所說的吃雞竟是去抓了一隻鶴來煮,而煮鶴的燃料則來自其父所藏的一架宋代古琴。焚琴煮鶴在常人不過是一個形容,在張萼這裡卻是實實在在的去做了,其『性』格乖張比之乃兄還要強上許多,這也就難怪居然敢將叔叔定下的圖書直接給撕了送人。

張萼其父張聯芳也要參加今科會試,早早便在京中寓居備考,他又是家中獨子自然便無法無天起來,整日做的都是鬥雞走狗的營生,遇事又喜爭強,那日王星平與胡八榮應邀赴宴,這鶴自然是不會去吃,但貴州和南洋的新鮮事都給張萼說了不少,直說得他心中難耐不已,只是北上京師卻不敢帶著這位活祖宗。

至於被自己侄兒撕了書的張炳芳則也沒奈何,任他是眾多官人家的座上賓,號稱舌辯之士,最能鑽營投機,但遇上這個刁蠻小輩一樣無語。好在那本《金瓶梅》本是想要巴結新調兩浙巡鹽御史楊鶴,想要謀些好處,而王星平算是與這位楊老爺頗為相熟,一番規勸下來總算覺得這書不送也罷。

而那祁彪佳也是拿張萼這位略長兩歲的同齡人毫無辦法,他本是個隨和『性』子,但怎奈張萼直接就拿商家女來說事,商家女名景蘭,是祁彪佳下了聘尚未過門的妻子,也是個『色』藝雙全的女子。論家勢商景蘭之父商周祚比祁父早一科為進士,兩家一在山陰,一在會稽,都是紹興府有數的大族。論門戶,商周祚與祁承爜一在六科一在兵部,祁彪佳與商景蘭更是被鄉里譽為金童玉女,可謂是門當戶對,本來若是這次春闈高中祁彪佳也就要先回鄉完婚的,但這一層被張萼直接說破卻是羞臊得很。

半日光景匆匆而過,而後一日眾舉子北上的隊伍也又多出了三人,加上跟班隨從,行『色』自是壯大了不少。

接下來的日子裡,王星平跟著隊伍緊趕慢趕,沿途市鎮城鄉的一番見聞自是不表,時間也悄然間流逝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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