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東昌禍起邊防危(一)

小說:表同作用 作者:平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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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只三家人家,我家與江西張、鳳陽朱而已。江西張家道士氣,鳳陽朱家暴戶,忒小家子氣。’

這是王星平這幾日一直都在回想的話語,能夠在大明的地盤上明目張膽的編排老朱家的不是,還是當著藩王家的屬臣,也就只有那幾位身居曲阜高城深池中的衍聖公家人才敢如此倨傲,說起話來毫無顧忌。

王星平一行二十天前在揚州過了下元節,舉子們繼續一路北上,渡了淮河之後,運河河面便漸次開始有些封凍,故而又轉為6行,花了從揚州到淮安一倍的時間才趕到徐州。一行經沛縣北上山東後在濟寧州便離開了航道由張炳芳引著去了兗州,既然到了自家哥哥地盤,不去魯王府見一見張耀芳是有些說不過去的。

張岱的父親張耀芳自小跟隨張汝霖讀書,也是不愛制藝的『性』子,故而遲遲未能透過鄉試,今年更是因為王府中俗務纏身沒有參考。不過他自有背景,為人又是仗義疏財,各方人士都願與其結交,又兼有才藝。故而雖然只是一介奉祠,但無論在兗州府還是滋陽縣乃至任城衛都是說話擲地有聲的人物。其地位然,是兼有府官和國官的存在。張耀芳久在兗州地面與曲阜孔府過從甚密,舉子們上京要參考,路過山東自然少不得要去孔廟拜一拜至聖先師好求個金榜題名。

孔府專門擺了二等賓宴,負責接待眾人的更是當代家主孔尚賢的侄兒孔胤植,是時王星平見孔府中俱將大明皇室的供奉放置一旁不用,故而有所疑『惑』,先前的那話便是當時從這位弱冠少年口中所出。雖然這一位只是孔家家主的侄兒,但孔尚賢兩子早夭,皆無後嗣,這位侄兒實際上就是孔家真正的少主。縱然孔家歷代受大明深恩,但別人依然從骨子裡看不起朱明皇室,縱然說這話時陪同眾人就有幾個都是魯邸中人。

後來還有人喝多了胡『亂』編排,說什麼孔子在唐時就受封的是文宣王,相襲至元,是大明的世宗皇帝覺得封王不妥,才又給改了個先師回去,別人心有怨懟也說得過去,不過在王星平看來孔家這種行為後世見得多了,純屬拿起筷子吃飯,放下筷子罵孃的真實寫照。

不過王星平也是經歷了這一番對恩威並重四個字才又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一味賣好最後反而適得其反。但又想了想,那位孔家少主他日若是襲封,一樣用不了幾年便能位列三公,若是上京面聖班列更在大學士之前,世間事往往就是如此不公平。嘉靖年間為了保護孔府、孔廟,曲阜縣更是專門將大批平民遷移他處安置,如今這縣城其實就孔家一個大戶,周圍更多是孔家家奴和佃戶,什麼花戶、糧戶、牛羊戶,整個曲阜可說是衍聖公的國中之國了,也就難怪別人如此乖張,畢竟孔府被當作地主清算還要是數百年後的事情了。

想想這支被蒙古人換過種的夫子後人能夠享有如此本不合理的供奉,王星平對大明王朝的認知也就又差上了一分,不過關於國中之國,王星平很早就有這個想法,他在貴州搞的一套也是朝著這個目標努力,只是剛剛起步,更因著孔家靠的是皇帝賜予,而王星平則想自力更生。

只在曲阜耽擱了半日,眾人又啟程朝泰安州而去,畢竟孔廟都拜過了,不去泰山憑弔一番實在不像個文士做派。

先時在浙江見過往來普陀山朝拜觀音的客船原本對泰山的旅遊業心中也有所準備,然而當一行抵達泰安州后王星平還是被人流給嚇了一跳,一座小小州城,尚未進城便都是鱗次櫛比的客店,都冬日了,往來客流還有上千的樣子,其中居然還有自雲貴遠道而來的香客。而據聞每年到泰山朝拜的香客便有八十於萬,比之後世的5a景區也不遑多讓。

聽張耀芳說這還是淡季,若是旺季每天上山的香客就數以八九千計,泰山上每人一錢二分的稅山銀每年就要收出近三十萬兩,數倍于山東剛剛加派的遼餉,更是近百倍于山東一年的正課。

有地主帶路,王星平等人入住的自然也是當地最好的客店,光是店例銀子便要三錢八分一人,一應酒食還要另算。

那客席也分了三等,上泰山的香客早上都是素席,中午在山上也只吃些素酒果子,大抵有個齋戒沐浴的意思,是所謂接頂。不過晚上回到客店的招待則是依據出錢多少而論,燒過了香回到店中,店家都要設席為賀,大抵是此地靈驗,求官得官,求子得子,求財亦得財。故而晚宴也分作三等,最下一等三四人一席,只有糖餅及餚核,有彈唱為樂。中等的兩人一席,便可聽戲,大些的客店都有專門的戲子寓以供表演所需,至於王星平等人選擇的上等席則是一人一位的專席,各種糕點果品也更齊全,一樣是要演戲。那日接待王星平的客店入夜之後演戲的便有二十餘處,彈唱的不可勝計,粗粗算來也是上百人的規模,而這樣的大店光是泰安州城外便有五六家還多。

只不過王星平不信這些,故而也是葷素不忌,即便上山之前也要吃肉,而下山之後別人飲酒狎『妓』他也不去,也算是異於常人了。

而現在眾人腳下所在的東昌府臨清州便是此時運河在山東境內最大的一處口岸關津,卻已是王星平從泰山下來五日之後了。

從宣府張家口堡外販來的羊肉都是在出前便以涼水澆透凍得板結,等在臨清城外酒樓的大廚調治下重新化開熬作濃湯,配上此地特產的佐餐醬菜在這冬至日的夜中便最是能夠消解疲乏。

而除了吃喝王星平如今最願意的便是與幾天前在泰山上認識的上京舉子沈孝廉閒話,這沈孝廉諱德符,年紀四十上下,長得是斯斯文文。其父早亡,但因曾任官翰林院檢討參與編修過《大明會典》,算得是個史官,故而耳融目染之下沈老爺也對朝野故事多有知曉,其人雖祖籍嘉興府,但出生卻是在北京城中,十多歲時父祖先後亡故,之後便一直在南京國子監讀書,故而對南北兩京的事情知之甚詳,其人也是今年的新科舉人,正是也要上京赴考,在泰安州時同下在一處客店的。

入夜之後,圍坐在炭火爐子前喝湯飲酒,幾位舉子和王星平正在日常般天南海北的閒聊。

“說來這遼東的事情也不知怎麼會敗壞如斯,你看這一路若不是因為運糧的車隊耽擱,我們至少能早一天到這裡的。”路上便有不見了不少北上的糧車,加之此地訊息不算閉塞,關於遼東的軍情也就更加詳細,這一路之上的轉運自然更添緊張氣氛,而驛路也的確因此而耽擱不少,袁崇煥也是有感而。

“好歹不用搬磚。”

王星平現學現編的笑話一出眾人便又都大笑了起來,氣氛也為之一鬆。

臨清地近直隸,又因水運之便,故而北方各處營造燒磚多在此地,工部還專門在臨清設了營繕分司專以燒造貢磚貢瓦,而運磚之法也是因襲舊例,凡北上官民船隻皆要帶磚到京,糧船每船運磚九十二個,民船每尺運磚十二個,只有給皇帝運送各種特貢的新薦鮮黃船免帶,而且帶運之人若是途中出現遺失短少還要自己賠償,其實是弊政一種。

“不過往年間上京,過了七月便是淡季,哪裡會有這麼多運糧運布的大車。”何吾騶也道,他已是第五次上京趕考,幾時在封凍時節見過這等陣仗。運河有水利之便,一艘漕船十八個人『操』工便能運三百石糧,比起6運自然便捷得多,這也是為何每年三月到六月豐水時才是漕運旺季的緣故,一年中能好行船的時間其實並不太多,尤其是淮河以北的漕路。

沈德符聞言又是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一口熱湯下肚開始給眾人普及起朝堂掌故起來,“這諸位就有所不知了,這些多還是私商的糧車,若是官中調運,如今已是過了日子,南面當是不會再有多餘的糧食了。”

“此話怎講?”

“天成有所不知,自宣德年間行了兌運法,江南民便不再運糧入倉,都只將糧運到淮安、瓜州兌與衛所官軍,再由運軍直送抵京,故而這些年沿途水次各倉的存糧便漸少,除京、通各倉是滿額,臨清、德州兩處只得存糧五十萬石之數,除此之外淮北各倉的存糧都不敷用,那些南方來的糧車布車多是聽到訊息的商人所運,所謂無利不起早嘛,若是我所料不差,京城的物價當是已經漲得不少了。”

沈德符不愧是熟諳掌故之人,這臨清州即便在運河上也是個大去處,這邊原本就是倉城,共有臨清、廣積兩大倉和常盈小倉共四十八個倉場,景泰年間臨清建磚城後便是倉在城內,如今這城中也有近小半都是糧倉,而眾人下榻客店所在的中洲雖也有土城包圍卻離磚城較遠,而磚城其實就是在土城基礎上圍著東北角而建,故而磚城的西、南兩面城牆都在土城包裹之中,中洲連同周圍河道也同在土城城牆之內,是會通河與衛河交匯之處,也是臨清真正最為繁榮之所,雖然附近的馬市街上也有一處水次兌軍倉,但總體而言離著磚城還是有些距離。

畢竟這大運河上一年四季光是運軍便有十餘萬人,縱然今年冬天比起往年人多了些,但以沈德符所知還是不算什麼,畢竟此地是控扼河南、山東的漕運要道,也是漕糧進京的必經轉運口岸,只看一過濟寧,從南旺湖到臨清一路就有十七座水關閘且處處有主事便可知這漕糧轉運的艱難,如今又是驟然生變,王星平也認同他對京城物價的判斷。

“管這些作甚,你們是去參考的,等成了進士自然由著你們去說去做,現在還是安心吃酒。”張炳芳一副毫不在意的說道,拿起一根羊肋骨便又啃了起來。

陳子壯卻道“我等進學正是要以天下為己任,如今建奴如此猖獗,又如何能夠坐視。”

張炳芳不以為然,“最新的邸報你們都看過了麼?就連劉大刀(注劉綎)都窩在三河縣不肯出關,邸報上說兵科趙給諫(注趙興邦)和直隸王按院(注王象恆)都已上書彈劾。”

沈德符笑道“劉綎怕是心中沒底,專在關內等他的救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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