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北平牆高望門楣(七)(1 / 2)

小說:表同作用 作者:平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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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的宅院不大,雖然大明的房價以後世的購買力來看並不算貴,但對於沒有門路的京官其實也算是極高了,兩進的院子還是因為李可灼平日要在後院房中安心煉丹才買下的。

相對在南薰坊這處達官顯貴聚居之處,無論是院口的如意門還是院中的格局都顯得低調,只有夾在東江米巷和詹事府之間的這塊地皮算得金貴,畢竟此地與六部所在也就只隔著一條東玉河而已,李老爺‘上班’倒是方便。

李可灼見到王星平時並不太過驚訝,這些日子在京中早已聽說了他的大名,加上又是李瑞引薦,他在臨清的客店中也是佔了股的。

此刻他的手中正把玩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玻璃瓶子,這是王星平不用以訪客身份在前廳錄名走人而被請到後面來的原因。

李可灼從瓶中倒出一粒『藥』丸,比珍珠大不了多少,卻不似如今市面上能夠見到的歪瓜裂棗般的丸劑,而是近乎完美的滾圓,光這工藝便能讓人對其效用信上幾分。

“這就是你說的海外靈『藥』?”

“李東主說典膳最尚丹道,小子不才,於煉丹上懂得不多,卻剛好在廣州得到一瓶據傳來自海外澳洲的金雞納丹,正好當作見面禮。”

金雞納霜,也即是後世稱作奎寧的金雞納鹼提純物,是治療瘧疾的特效『藥』物。金雞納鹼來自金雞納樹的樹皮,此樹原產美洲,在原本的時空中還要再有二十餘年才會被西班牙人在秘魯總督區的土人那裡現,然而此時的澳宋元老院靠著穿越前帶來的樹苗已在婆羅洲開闢了好幾個金雞納樹的國營種植園了。聽顧子明說今年拿下了爪哇島,種植園一樣也要跟去,比之南美安第斯山脈中的原產地,東印度群島上的高溼高熱環境更適此樹的生長。

如今提純的金雞納鹼都被製成了丸『藥』,供應外出的元老及重要歸化民,近年產量上去之後才會考慮外銷,王星平與廣州站成功接頭之後顧子明也給了他一些用作北上時防疫之用,只是北方如今天氣寒冷,已過了瘧疾多的夏秋季節,自不用擔心什麼,也就樂得拿出一些用來送人,剛好李可灼就是喜好此道的。

北方的臘月,雖然無法驗證此物剋制瘴氣的功效,但這也算是投其所好,李可灼自然沒有不收的道理,他本就是個投機的『性』子,能夠治病強身的靈『藥』,無論是自用還是孝敬上官都是不錯的東西。

聽王星平又說了些此物來歷,李可灼將其好生收起,道“懂得不多?這麼說天成還是懂得一些的?”

“只是當初在一位名醫那裡討教過一二煉丹之法,不敢稱懂。”王星平依然謙虛。

他倒也不是胡說,當年世宗喜好煉丹之道,後半輩子的最大目標便是早日飛昇,可世宗一死,穆宗便把一干道士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自是之後煉丹一途便成了一項頗有風險的工作。但工作縱然有許多風險,需求卻也同樣旺盛,上了年紀的皇親貴胄對於長生不老的熱情絲毫沒有消減。故而除了那等偷偷修煉的之外,還有一些便將煉丹之道雜糅進了醫術之中,用以掩人耳目。就拿王星平當初在重慶見過的那本《外科正宗》,其中便有不少方子用了升、降丹劑,都說上古醫巫不分,此刻道家與醫家也多混為一談。

他那點關於煉丹的微末知識也是來自倪朱謨,不過有些東西便是如此,聽起來玄而又玄,一旦解釋清楚了,這煉丹之術也就跟扯淡差不了多少。

“王公子的本事真是不小,兵部祁樞曹和戶部張司徒(注張問達,戶部尚書總督倉場事)最近都以病乞休了,我私下裡聽人說祁承爜是聽了你的勸諫對遼東之事極不看好,想要避風頭的。張老相公總督倉場,想必也是因為戰事吃緊用度不敷,才動了請辭的念頭,不過最近京中這股風倒也奇了,區區建奴而已,居然都不看好官軍起來。”李可灼邊說邊意味深長的瞥了王星平一眼,那意思似乎在說這都是他在‘妖言『惑』眾’。

王星平聞言心中也是一凜,這名聲太大也不是好事,畢竟遼東若是敗了恐怕依然有人會遷怒,拜話本和說書的所賜,三國裡田豐的下場如今早已是人盡皆知的故事。

“典膳謬讚了,要論本事在下哪裡比得上典膳。”

“說吧,你找我究竟為了何事?”李瑞的『性』子他最清楚,不會無緣無故引薦個小子來找他,畢竟教門的事情還是頗為忌諱的。

王星平呵呵笑道“李老爺果然爽利,我的確是有些事情想要請李老爺幫忙。”

“幫忙?”

“李老爺常在皇城中行走,訊息靈通得很,王某家中是做買賣的,對於各種訊息尤其是禁中最感興趣。”

李可灼聞言不置可否,拖長了嗓子問道“說說看,你都想知道些什麼?”

“朝野事情,以及……皇帝的病情。”王星平一字一頓的說道。

“大膽……”聽到朝野事情四個字時李可灼並無驚訝之『色』,畢竟鴻臚寺雖然職司上只是掌管國家禮儀和宮廷宴席,但上到通政司的奏疏內呈,下到來京朝覲官員、使節的管理,還有大小官員在御前的引見,可以說只要鴻臚寺的人願意,朝廷在他們面前並無多少秘密可言,想來平時來找他的不在少數。但聽到後面一句李老爺卻差點從椅子上蹦了起來,眼中滿是警惕,然而似乎又想到了王星平與李瑞的關係,還是馬上恢復了平靜,“你可知道剛才的話一出口可就是天大的罪過了?念你年紀還小,這次就算了,此事休要再提。”

皇帝有病,不說官中,就是在民間只要不是耳目蔽塞之輩誰不知道,但一個剛剛認識的小子縱然是有熟人引薦,也不應該這麼不知輕重,下意識間便會讓人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王星平卻早有準備,他故作驚訝,“罪過?星平本以為是要給典膳一份天大的功勞。”

“功勞?”李可灼本已打算送客,神『色』又是一變。

“我這裡還有一些丹丸,對足疾頗為見效。”他說完後便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看著李可灼不再說話。

“想不到天成也喜歡聽些市井傳言。”

“的確都是些空『穴』來風之言,不過小民都說無風不起浪,我也覺得當是這個道理。”王星平說完再次不語。

又過了片刻,李可灼才大有深意的問道“你這『藥』是何來歷,主治何症?”

“此『藥』名為秋水仙丹,主治溼熱下注,痛風日久,關節痺阻,不可屈伸,重著疼痛,腰膝痠軟,時有低熱,畏寒喜暖……”王星平揹著專門記過的症狀,對自己的準備頗為自信。

畢竟這個時空除了元老院外,再無第二家勢力能夠搞到萬曆皇帝的屍檢報告了。1956年掘定陵雖然非議頗多,但至少大致知道了朱翊鈞的死因,其腿部因為常年痛風而變形的骨骼和遺骸上檢測出的阿片成份證明了這位皇帝的病情的確相當嚴重,故而皇帝以腿疾作為懶政的理由可以說是半真半假,至少每餐必飲酒這種事情是他自己的選擇。

唸到一半,李可灼已經有些坐不住了,淡淡道“這是虧虛之症,補益肝腎的法子太醫院裡也用了不少,可都無甚效用。”

“那是辯症有誤。”王星平打斷道,他知道如何增強自己的說服力,“皇帝肝腎虧虛不假,但那是縱情酒『色』之故,不忌酒『色』只投以厚味補品,無異於火上澆油。”

“太醫有誤?”

“對,此病端乃是大量飲酒,酒中陽氣堆積腎陰中不能排洩,最後至關節之中倒生骨刺,如何不痛。”很難去說明痛風的病因,甚至連痛風這個詞所指病症與後世都大不一樣,但道理卻是淺顯易懂,王星平試著用此時的醫理闡述後世的學說,倒是真讓李可灼有些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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