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裡突然響起姜氏說的這句話,顧懷柔心神微動,伸手招了金玉過來小聲道:“你繼續回爭春閣去看著,等姜氏醒了,找爺不在的時候,回來稟告。”
這一拍,姜桃花還真就老實了,靠著他,不聲不響地沉睡。
“若我說的是對的,那你就暫且放下偏見,再過來與我聊聊。”
還是非得挨著男人才能睡舒坦?沈在野抿唇,嫌棄地看她一眼,手上的動作卻不敢停,溫柔又輕巧。臉上的表情與手上的動作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褪去了丞相那層老奸巨猾的皮,露出了一個別扭孩子的天性。
爺以前從不曾對誰發火的,處罰也是很輕,姜桃花不過是個剛過門的嫁錯了的公主,趙國式微,公主的名頭也就是個空架子,沒權沒錢,爺憑什麼對她另眼相待?
要是湛盧在,肯定是要被驚一跳的。可惜湛盧去做別的事情了,整個內室就他們兩人。
顧懷柔沉默,捏著帕子想了好一會兒,又氣又疑惑。
拍著拍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在野自己也困了。他心裡對姜桃花已經有了高度的戒備,本是不應該在這裡睡的,但是又實在太累,不想動彈,以至於漸漸陷入睡夢裡的自己還一直在掙扎,時時刻刻想從夢裡離開。
“奴婢親耳聽著,姜娘子主僕當真是誠心為您說話,但是相爺……”金玉也想不明白相爺是怎麼了。
這種糾結的情緒一直持續到第二天醒來。
“都為我這般開脫了,爺反而還發火?”顧氏不信:“你確定她們沒做什麼小動作?”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姜桃花的一雙眼睛,清澈裡帶點迷茫,傻愣愣地看著他。他完全可以從她的眼睛裡看見自己——同樣帶著點茫然,毫無戒備的自己。
“主子。”金玉跪下道:“奴婢一直在內室裡聽著,姜氏昏迷不醒,她身邊的丫鬟也沒告狀,反而只說是主子您不小心灑了水,沒想到爺竟然還發了火,說要拿您立規矩。”
心裡一沉,沈在野翻身而起,扯了一旁的外袍就披在了身上,臉色難看得很,大步就離開了。
“爭春閣那邊發生了什麼?”顧懷柔皺眉問。
“他有起床氣啊?”桃花愣愣地問了一句。
越桃出去看了看,沒一會兒就將先前留在爭春閣的小丫鬟給領了進來。
青苔捧著水盆,有些古怪地道:“大概是沒睡好吧,主子您先洗臉。”
“越桃,金玉從爭春閣回來沒?”顧懷柔突然想起來,扭頭問。
“嗯。”
原以為是姜氏誇張,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說中了。
睡了一晚上,又用了藥,桃花今日的氣色雖然還是不好,卻不至於像昨天那樣跟死人似的了。勉強洗了把臉,她還是要繼續躺著。
顧氏腫著眼睛生悶氣,怎麼想都覺得委屈。三個月的月錢倒不算什麼,她有孃家幫扶,錢不是問題。但半年不能侍寢?那半年之後,誰還記得她?在這院子裡失了寵,那她還有什麼用,誰還願意繼續伺候她幫她?
“顧氏那邊出事了麼?”
越桃直嘆氣,自家主子偶爾也算是精明的,偏生就是這嬌生慣養的脾性,一旦鬧起來就是完全不考慮後果,只管自己一時舒服。她這做丫鬟的,也說不上話,只能硬著頭皮打來熱水,讓主子洗把臉。
青苔點頭:“如主子所料。”
“誰愛得意就讓她們得意去!”抽搭兩聲,顧氏啞著聲音道:“我這心裡頭不舒坦,你總不能哭都不讓我哭!”
還真是這個套路啊?姜桃花樂了,能按照她想的發展,那她就會有與沈在野談判的籌碼。
“您這又是何必呢?”越桃小聲道:“爺這一罰,院子裡不知道多少人看笑話。您再這樣一哭,她們不是更得意了?”
沈在野骨子裡就很看不起女人,要是不讓他明白自己的價值,他可能還會覺得殺了她更省事。他這回想破了院子裡立的規矩,攪亂這一池靜水,從而得到什麼,她可以幫忙。
顧懷柔也是個鬧騰起來不管不顧的,任憑越桃怎麼勸都沒能收住聲,直到小半個時辰之後嗓子啞了,才慢慢消停。
但是,想順便讓她成為眾矢之的,被困這宅院之中不得動彈,沒有多餘的精力與南王往來,那就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顧氏哭得很兇,聲音雖然大,沒多少眼淚,伸手抓著什麼就往外扔,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惹得溫清閣外頭路過的丫鬟家奴都紛紛往裡頭瞧。有伶俐一點的,聽了一會兒,就拎著裙子往別的院子通風去了。
自大的男人,總是要吃點虧的。
越桃連忙撲過來,不知所措地喊:“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