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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錦堂春+番外 作者:九月輕歌

太夫人做的這個此生最殘酷的決定,狠狠地踩到了大老爺的底線。

忍了太夫人這些年,忽然走至無從忍受的地步。

“你……”太夫人的手指慢慢地指向他,“你竟敢跟我說這種話?不孝,你也是個不孝的東西……”換做平日,定是聲色俱厲,而在此刻,卻如微弱的呻|吟一般。

“我和三弟經常做的一個噩夢,就是您給我們或是哪個孩子扣上不孝的大罪,這些年一直在您面前唯唯諾諾、陽奉陰違。我是想,有些事二弟和炤寧都能絕口不提,我又何必戳穿?誰不是一樣,很多時候得過且過。”大老爺往前走了兩步,“我有多少年沒喊過您一聲娘了?您都沒發覺這一點吧?您真正疼愛過我們兄弟三個麼?您想和外祖母一樣,身為女子,卻要代替男子做一家之主麼?荒唐!”

“你到底要說什麼?”太夫人到這時候還心存一絲僥倖,“我要你做的事,你做不做?不做就給我滾!再繼續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明日我就上表陳情……”

“炤寧今日是不是跟您提起過薛泓?”

這句話如一盆冷水,澆到了太夫人頭上。

“這些年,您房裡一直都有我的眼線。沒法子,您做什麼決定之前,我總要提前知情,對的照辦,荒唐的要想法子避過去。薛泓的事,是一名丫鬟告訴我的。我替父親不值,對您滿心怨恨,卻不知道怎麼做才妥當。後來我見二弟命人帶走薛泓,擔心他不知原委只是趕走薛泓,便實言相告,讓他務必將人滅口。”大老爺說完自己也曾介入那件事的原委,“您就是為了當初做的蠢事,為了那個人渣殺掉親孫女?”

太夫人眼前一黑,身形倒了下去。

回憶

008

大老爺看了暈倒的太夫人片刻,才喚來丫鬟照看。

丫鬟忙著給太夫人掐人中順氣的時候,他坐在一旁,任由往事一樁樁一件件在心海重現。

他和二弟三弟的感情一直以來都特別好,兒時父親待他們三個向來慈愛,美中不足的是母親嚴厲,讓他畏懼得很,相見時總擔心自己出錯被罰。

父親是十六歲去青海隨軍剿匪,後又鎮守邊關,二十三歲調職回京,這才成家,娶了出自蔣府的母親。傷病纏身,需得長期服藥,書房裡常年有著淡淡的藥草味道,到底是英年離世。

他承襲侯爵,成為新一代的當家人,只覺肩頭的擔子太重,時時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這時候,母親對他態度好了許多,代他處理各項事宜。一度,他對此是感激的。

從那時起,大周平寧了幾十年的邊境開始動盪不安,他和二弟都想投身沙場殺敵報國,這是每一個熱血兒郎的抱負。可是母親頻頻搖頭,“說句不好聽的,你們出了閃失怎麼辦?難道要我再承受喪子之痛?再說了,江家的根基深厚,走哪條路都能錦上添花。軍功是那麼好掙的?打了敗仗怎麼辦?得不償失的事,不準做。”

他不認可,卻不敢出言反駁,被反覆軟硬兼施地敲打之後,動搖了。

二弟不一樣,該做什麼做什麼,隨軍離京前夕,對他笑道:“你的職責是沿襲江家榮華,我要選的路是殺敵報國。若埋骨沙場,無怨無悔;若有幸立下軍功,絕不是為著搶你的地位。”

他聽了,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緊緊地握住二弟的手,滿心感激、欽佩。

同年,母親和蔣府反覆斟酌之後,安排他迎娶原配進門。原配出自蔣家旁支,新婚燕爾時他都不能由衷地喜歡,這就是沒緣吧,但並不妨礙他給她足夠的尊重,想要的不過是她多生幾個孩子,打理好分內事。

至於二弟,那是真正的軍事奇才,在沙場上的驍悍睿智,不容任何人忽視。將帥惜才,數度提拔二弟,直至前鋒職。回到京城,皇帝單獨召見,由衷的賞識,詢問二弟想要何賞賜。二弟請皇帝賜婚,惟願娶陳氏為妻。皇帝哈哈地笑,問明兩人是青梅竹馬,即刻應允,又命二弟到五軍都督府行走。

皇帝賜婚這件事氣壞了母親,劈頭蓋臉地訓斥二弟:“陳氏孃家充其量是個書香門第,她又只有姐妹沒有兄弟,娶她能落到什麼好?”

二弟沉默以對。橫豎都不能出爾反爾違抗聖命的事,母親就算再生氣,也不可扭轉局面。

他這旁觀者,由衷地為二弟高興。

之後數年,二弟幾次告別親人,四處征戰,立下赫赫戰功,成為無人可望其項背的絕世名將。

這期間,他逐步對母親生出反抗之心,對原配生出厭惡之情,只是不敢流露這情緒罷了。

那婆媳兩個,竟是相仿的性情,他每日必做的兩件事,是要聽母親對他發號施令,聽原配規勸他不遺餘力地助蔣家聲勢更盛。

因著前朝出過兩位威風八面的女將軍,他從不會輕視女人,若是言行在理,都會照辦。問題是家裡這兩個女人並非驚才絕豔,很多時候不能看清局勢、衡量輕重,要的只是多一些再多一些的榮華、更高更被人欣羨的位置,永不知足。江家的地位要更高,她們孃家的地位也要更顯赫。她們若是不能如願,便請蔣家給他使絆子。這不是作死麼?就不怕烈火烹油被燒死?二弟要他維持家族榮華,他就這麼個維持的法子?

受夠了,受不了了。於公於私,都快逼得他發瘋。二弟再度凱旋歸來時,他直言要求對方與自己齊心協力,把蔣氏一族逐出京城。若只憑他自己,要耗時太久,他等不得。

二弟斟酌了一陣子,對他承諾:“這件事交給我,你不需插手。”

“那怎麼行?”他怎麼能讓二弟一人承受母親的怨恨。

二弟只是輕輕一笑,“娘怨恨我一個就夠了。”

幾次過招之後,蔣家為官之人一再被貶,離京遠赴地方州縣為官。兩個女人沒了依仗,便受到諸多限制。母親恨毒了二弟,原配竟因此氣得纏綿病榻,撒手人寰。

二弟心裡住著一頭兇悍的狼,他心裡則住著一條毒蛇。

在家事上歹毒的人,是他。可他做了很多很多年的老好人,他不敢也不想像二弟一樣淋漓盡致地活。

薛泓的事情從他知情到結束,時日不長,卻讓他受盡煎熬。

他覺著母親一定是瘋了。她難道不知道這種事只要稍稍外露,便能成為整個家族永遠無法抹去的汙點?虧她提及何事都要將家族利益掛在嘴邊,真是難為她了!她將父親置於何處了?難道想活了半輩子之後落個遊街示眾浸豬籠的下場?

母親瘋了,他也快被氣瘋了。

幸好有二弟。二弟做事總是乾脆利落,聽他急切地訴說完所知一切,頷首說道:“我已知情,會妥善處置薛泓,那些下人交給你發落。這件事,你不用生氣怨恨,算是情有可原——是我惹得娘常年不快……你要怪,就怪我吧。”

之後,他繼續尋找蛛絲馬跡,怕留有後患。在審訊那些下人的時候,瞭解到兩人最後一次私會的時間。無意間聽三弟妹與人閒話家常的時候,知曉了二弟、炤寧那晚在後花園逗留至深夜才回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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